叶知秋紧攥着丝质手帕,指节微微发白。
她竖起耳朵捕捉着王星渊的每句话,当听到“九窍玉”三个字时,心跳陡然加快。
虽然对这种古玉器一知半解,但方涛方才轻蔑的语气,分明暗藏不祥的征兆。
“王大师果然博闻广识。”方涛抱臂倚在展柜旁,唇角勾起玩世不恭的弧度,“不过您可看仔细了?这玉蝉分明就是九窍玉中的……”
“住口!”叶知秋猛然打断,丝绸裙摆随着转身漾开波纹,“王先生方才已断言此物并非邪秽之物,你还要妖言惑众到几时?”
王星渊镜片后的眼神骤然凌厉,手中放大镜重重落在展台上:“年轻人,质疑老夫的眼力前最好先掂量自己的斤两。”
“此物非但属九窍玉,更是其中最为特殊的葬器。”方涛突然俯身贴近展柜,在众人倒吸冷气声中吐出两个字,“肛塞。”
现场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唐心怡与郑栗不约而同掩住口鼻后退半步,安保人员无意识地用袖口擦拭刚触碰过展品的手套。
叶知秋胃部阵阵翻涌,眼前浮现出方涛描述的骇人场景,精心描绘的妆容都掩不住面色的惨白。
“信口雌黄!”王星渊枯瘦的手掌拍在防弹玻璃上,“你有何凭证?”
方涛慢条斯理直起身,修长手指轻点太阳穴:“真相就在眼前,只是有人选择视而不见。”
围观人群中响起窸窣议论,几个珠宝商交换着犹疑的眼神。
雷庭抱臂靠在廊柱上,敏锐捕捉到青年眼底流转的暗芒,那是赌石场上看穿璞玉时的笃定神情。
“叶小姐若不信邪,大可请回府上试试。”方涛忽然欺近半步,温热的呼吸拂过叶知秋耳畔,“只是令尊若突遭厄运……”
“够了!”叶知秋踉跄后退撞上保镖臂膀,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垂落。她死死盯着展柜中莹润生辉的玉蝉,忽然觉得那抹青白竟透着森森鬼气。
王星渊拂袖冷哼:“诸位莫被宵小蒙蔽,此蝉玉质通透雕工精湛,分明是汉代贵胄随身配饰!”几个附庸者立即出声应和,展厅重新浮起虚假的喧闹。
暗处,雷庭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在争执双方间来回逡巡。
当看见方涛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罗盘时,嘴角掠过了然的微笑,那枚战国螭纹罗盘,去年曾在黑市拍出天价。
“方涛,你安的什么心,居然想骗我毁掉这件古玉?”叶知秋突然醒悟,捏着玉蝉的手指微微发颤,眼中燃起怒火。
方涛刚要开口解释,人群外传来浑厚嗓音:“这位先生说的没错,此物确是汉代九窍葬器中的后庭玉塞。”
突如其来的断言让全场哗然,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家三爷带着两名助手站在展厅入口处。
这位古玩界泰斗的现身引起阵阵骚动。童浩昌等人交换着震惊的眼神,谁也没想到闭门多年的鉴宝宗师会亲临拍卖会。
方涛同样面露诧异,他虽能感知玉蝉萦绕的诡异黑气,却无法向常人解释这种玄学感应。
“白老何出此言?”王星渊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带着学术质疑。作为省文物协会理事,他必须维护自己的鉴定结论。
白振沉缓步走向展台,苍老手掌凌空划过玉蝉:“三年前滨城出土过类似器物,经十三位专家联合考证确认为西汉贵胄墓中陪葬品。”
这句话让叶知秋踉跄后退,价值上亿的“古董”竟是死人肛塞,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可有实证?”王星渊仍不死心,颤抖着手重新戴上白手套。叶知秋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抬头,屏息等待最后裁决。
“诸位请看玉蝉下腹。”白振沉掏出放大镜示意,“这条墨线乃千年地气浸润所致,当年考古报告有详细记载。”
当暗纹在强光下显露时,王星渊手中镊子当啷落地,叶知秋则绝望地捂住心口,这不仅意味着巨额损失,更将成为她职业生涯的污点。
“啪!”
童浩昌突然拍案而起,惊得手中紫砂壶盖跌落桌面。
老人紧盯着玉蝉腹部若隐若现的墨痕,喉结滚动着挤出叹息:“白先生法眼如炬,这确实是镇尸玉!”
展厅内响起重物坠地声。
叶知秋踉跄着跌坐在黄花梨椅中,青葱指尖死死抠住扶手,骨节泛白。
赵广源慌忙搀扶时,听见她破碎的呢喃:“八千万保证金……父亲会活剐了我……”
满室藏家屏息凝神,唐心怡手中的汝窑茶盏漾出涟漪。
谁能料到这场慈善拍卖,竟让叶氏集团千金栽在战国玉蝉上?
王蓉目光灼灼盯着会场角落,方涛正把玩着刚拍下的青铜残钟,指节敲击处传来沉闷回响。
三年前那个雨夜,这人将祖传玉扣塞进她掌心时说“辟邪”,她只当是地摊货随手扔进梳妆匣。
“装什么鉴宝大师!”黄轻雅顶着红肿脸颊尖叫,“有本事解释你那口破钟!”
空气骤然凝固。郑栗手中的拍卖图册“哗啦”翻过三页,王蓉突然发现,方涛摩挲铜锈的动作,竟与童老鉴画时的姿态如出一辙。
“诸位可知何为九重雷纹钟?”方涛突然翻转钟体,斑驳绿锈间隐约可见云雷纹路。他指尖划过某处凹陷:“《考工记》载,周天子铸九钟镇九州,这第八枚……该在永州地宫才对。”
童浩昌猛然推开太师椅,老花镜撞在青铜器上叮当作响。
当方涛抡起铁锤时,唐心怡看见王蓉死死攥住了胸前的玉扣,那抹温润的羊脂白,此刻正泛着奇异暖光。
方涛神秘地勾了勾嘴角,“给各位看场好戏。”
围观人群虽不解他索要铁锤的用意,却都被吊足了胃口。即便饥肠辘辘的看客也强忍着等待,生怕错过关键场面。
童浩昌当即吩咐儿子:“阿吉,速去准备器械。”
唐心怡与郑栗交换着惊诧的眼神。她们太清楚这男人的吝啬本性,能让这个貔貅般守财的家伙豪掷两百万,这口锈迹斑斑的铜钟定有蹊跷。
当童子季带着工人搬来各种破拆器具时,方涛露出赞许的微笑。他最终选定那柄分量十足的钢锤,暴力美学从来最能调动观众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