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元常接过调兵竹简时,指尖触到未干的朱砂墨。他与杜预对视间默契点头,北征卫国的战略已在心中推演过百遍。
魏征闭目立于殿柱阴影中,暗叹这场封赏耗费的绢帛足够赈济三县灾民,却终究没有出声谏阻。
“公孙将军镇守北疆劳苦功高。”林川的嗓音让老将猛然抬头,锦盒中的拒北军虎符映出他眼角的皱纹。
暴渊麾下的五万精兵、颜良文丑等猛将名单,这份迟来的认可让公孙沅喉头哽咽,却在对上韩信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化作一声长叹。
当最后一道封赏诏书盖印完成,日晷指针已偏移两个刻度。
吴起的武卒军旗号、冉闵的魏武大将军金印、冯异背水列阵的伤痕……每个名字背后都是血火交织的功勋。
林川揉着发酸的手腕望向殿外,新制的官服绶带正被侍从们捧着鱼贯而出,在汉白玉阶上铺开五色长河。
“臣领命!”
“即日起擢升荀湛为上党郡守,辅佐岳鹏举总理民政事务!”
“谨遵王命!”
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报,林川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各地官员调配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光是核对各州郡的人才名单就耗去了半日辰光。
申不遇手持玉笏出列,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回荡:“主君既已奠定基业,可还记得与老臣的约定?”
林川故作茫然地挠了挠后颈:“相国所指何事?”
“主君乃我大乾百年难遇的雄主,当以社稷为重。”申不遇目光灼灼,“如今储位空悬,万望主君坐镇中枢,切不可再亲冒矢石!”
青铜兽炉腾起袅袅青烟,林川搁下朱笔的手指微微发僵。
若是整日困守宫闱,光是应对这些老臣的劝谏就足够头疼。
不过转念想到如今边疆安定,倒也需要休养生息。
毕竟粮草丰足才是征伐之本。
“诸卿请看。”林川起身推开军事舆图,“此番虽大获全胜,我军亦折损三成。吕朗,你可知我接下来要推行的新政?”
“臣愚钝。”黑衣文臣俯身作揖。
“其一,推行军屯制。”林川指尖划过黄河沿岸,“士卒闲时务农,战时为兵,三年内粮仓需满十万石。”
王猛闻言倒吸凉气:“主君莫非是要……”
“我志在九州!”林川振袖长笑,“待粮秣齐备,当剑指鲁国。着暗卫司即刻搜集鲁国山川要塞情报!”
当“迁都”二字从君王口中吐出,朝堂霎时鸦雀无声。韩非与李斯目光相触,两位法家巨擘默契地垂首不语。
倒是几个白发老臣颤巍巍出列:“都城乃社稷根基,仓促迁移恐伤国运啊!”
申不遇急得须发皆颤:“新都选址尚未勘定,百万民众迁徙耗资甚巨,还望主君三思!”
大殿内青铜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林川指尖轻敲玄铁佩剑,清脆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请主君三思!”十余名朱紫重臣齐齐下拜,衣袍摩擦声窸窣作响。
兵部尚书王俭暗瞥御座,发现年轻君主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后颈顿时渗出冷汗。
三年前玄月公族被铁骑屠戮的场景突然浮现眼前。
“诸卿可知这新都城墙用的什么料?”林川忽然起身,玄色龙纹披风扫过玉阶,“五万刑徒采秦岭青岩三百车,每块石料都刻着赎罪者的姓名。”
他踱步至烛戊之跟前,看着老丞相花白胡须微微颤动,“比起郑都新郑,长安外城箭楼高九丈六尺,瓮城三道闸门皆包精铁。”
宗正卿李牧偷眼望向殿外,隐约可见远处校场飘扬的赤底黑龙旗。
他想起三日前密报:虎贲军已秘密接管阳翟十二城门,看来迁都之事早成定局。
“报。!”传令兵铠甲铿锵闯入:“上党急讯,秦军先锋已过风陵渡!”
群臣哗然间,林川却抚掌大笑:“好,就让白起看看朕新铸的九尺床弩。”
他转身抽剑劈开案上绢帛,断裂的《迁都疏》飘落在烛戊之膝前。
刑部尚书韩非突然出列,腰间獬豸铜印与玉圭相击:“臣请三日后启程督造诏狱,凡阻迁都者……”
话音未落,烛戊之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洇出暗红血迹。
老丞相颤巍巍摘下进贤冠:“老臣,乞骸骨。”
当夜,三百轻骑护送十二辆玄铁囚车驶出东门。
车辙在月光下蜿蜒如蛇,最终消失在通往骊山刑场的官道尽头。
而千里外的长安新城墙头,第一面王旗正在晨雾中缓缓升起。
“都退下吧!”林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斜倚在龙椅上,镶金丝袖口在烛火下晃出细碎流光。
阶下群臣如蒙大赦,顷刻间退潮般散去,唯有青铜灯树在地面投下摇晃的阴影。
“贺喜韩公!”
“往后还请多照拂……”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在殿外炸开,韩非子却疾步穿过围拢的紫袍官员,目光锁定那个拄着竹杖的佝偻背影。
春寒料峭,烛戊之的素麻披风被夜风吹得翻卷,露出内里褪色的玄月旧纹。
“相国留步!”韩非子伸手搀扶时触到对方冰凉的衣袖。
“当不得这称呼。”老人干枯的手指抓紧竹节,“如今满朝文武,谁还记得新郑城头的降旗?”
自嘲的笑声惊起檐下栖鸦,惊惶的振翅声里混着他沙哑的低语:“当年他们都说我是怕死鬼,可那些指着脊梁骂的人,可曾见过乾军铁蹄下的婴孩?”
韩非子望着老丞相凹陷的眼窝,那里蓄着浑浊的泪珠:“先郑臣民现与乾人同耕同税,相国何苦。”
“你可知昨夜郑地商队又被扣在函谷关?”烛戊之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泛起血腥气,“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争几日?”
他甩开搀扶的手,竹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脆响,“终究是要托付给你们了。”
远处忽有宦侍提灯奔来,明黄绢帛在风中舒展。
魏征与吕朗对视一眼,前者将鎏金酒壶塞进吕朗袖中:“去年埋的梅子酒。”
“御史台的酒可不敢乱喝。”吕朗嘴上推脱,手指却扣紧了壶柄。
两人会心而笑,抬步时忽被宦侍拦在丹墀之下。
张文远按剑立于阶前,青铜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寒光:“奉王命召见二位。”
吕朗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强笑道:“将军可知此番召见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