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踉跄着抓住石狮,抬头正对上城楼飘扬的玄色龙旗。
他绝不会看见,此刻暖阁中的魏赫正用银簪挑亮烛芯,火苗在瞳孔里烧出两簇幽光。
山道上骤起杀机,梁管家袖中寒芒忽现,三尺青锋直取燕青咽喉。黑衣青年侧身闪过刀锋,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冷笑:“终于舍得亮爪子了?”
“取你首级便是投名状!”梁管家额角青筋暴起,却见燕青五指如铁钳收紧,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寒光在两人掌间流转,转眼间匕首已抵在叛徒颈间。
当啷声响彻林间,折断的臂骨与兵器同时落地。燕青踩住哀嚎的刺客,对着夕阳眯起眼睛:“该送你去见公子了。”
魏赫殿中檀香袅袅,年轻的公子正抚弄玉扳指,待看到血染襟袍的燕青拖来一具残躯,唇角勾起玩味弧度:“梁叔何故行此大礼?”
“太子果然没看错你。”血泊中人目眦欲裂。
魏赫漫不经心蹲下,金丝蟒纹靴碾上对方断指:“明日朝阳,梁叔是见不着了。”
“好个韬光养晦的豺狼!”濒死者的诅咒换来银剑穿心。魏赫双指捏起染血帕子仔细擦拭,忽将玉盏摔碎在地:“乐羊控宫门,丁彦平锁庞涓。”
屏风后转出位华服贵妇,捧着鎏金锁甲的手稳如磐石。
魏赫束发佩剑时,燕青已横握混铁棍候在阶前。
五百死士鱼贯而出,恰逢两路铁骑破夜而至。
白袍将军横刀立马,赤甲谋士抚须而笑,寒铁洪流中响起山呼:“恭迎公子执鼎!”
魏赫剑指王宫方向,惊起栖鸦蔽月。
魏赫单手按剑立于城楼,月光在他玄色甲胄上镀了层银边。
副将燕青疾步上前,低声道:“乐羊将军密报,太子申与魏理公子在昭华殿前血战,双方亲卫折损近半。”
“如此甚好。”魏赫指节叩击着斑驳城墙,眼中寒光流转:“传令三军,勤王护驾!”
五千玄甲卫如墨色洪流涌向王城。暗巷中忽有弓弦震动之声,却见封常清率金吾卫自屋顶跃下,雪刃翻飞间,二十余具伏兵尸首已滚落街衢。
宫门前,乐羊焦灼地来回踱步,见魏赫旌旗当即抱拳:“公子,太子申封死了九重宫门,若强攻恐落弑君口实……”
“迂腐!”魏赫振袖打断,腰间玉珏撞出清响。
封常清忽将丈八蛇矛掷入石阶,夺过重盾喝道:“末将请命,半刻钟必破玄武门!”
宫墙内血腥气浓得呛人。太子申半倚龙椅,明黄锦帕已浸透暗红,目光扫过殿中残肢断剑:“三弟,降了吧。”
魏理踉跄着以剑拄地,金丝蟒袍碎成血缕。他忽地狂笑,震得肩上箭矢颤动:“降?降给那个襁褓中的侄儿?苍狼国将倾,你竟要把江山交给连路都走不稳的稚子。”
檐角铜铃被夜风惊动,太子申剧烈咳嗽着,指缝渗出黑血:“总好过交给你这弑父之徒……”话音未落,玄武门轰然洞开,魏赫踏着满地碎木大步流星:“臣弟救驾来迟!”
魏理猛然转身,瞳孔映出玄甲卫森森寒刃。
他忽将佩剑掷向蟠龙柱,溅起三尺火星:“好个鹬蚌相争。”
太子申倚着蟠龙殿柱喘息,指尖死死攥住袖口金纹:“无季,大魏社稷岂能……咳……葬于竖子之手。”
魏理猛然挥断腰间玉带,珠串噼啪坠地:“兄长当真老眼昏花了。”他蹬着鎏金战靴逼近丹墀,“论武能开三石弓平定河西,论文可治三郡十三县,难道要让三岁稚童执掌虎符?”
青铜香鼎突然倾倒,太子申踉跄跪坐,喉间涌出暗红:“你……咳咳……沉溺酒池肉林,若登大位,必效纣王筑鹿台。”
“聒噪!”魏理剑鞘重重击碎案上龟甲,“金吾卫何在!给本王清君侧!”
“且慢!”太子申突然挺直脊背,五指深深扣入玉阶缝隙,“再等一刻,大魏的紫薇星,该到了。”
殿外惊雷乍起,苍无季玄甲寒光破开雨幕:“典军校尉朱亥,羽林郎嚣魏牟。”两名铁塔般的将领应声震碎殿门,“末将在此!”
魏理亲兵被逼退三步,他怒极反笑:“叔父也要作乱?”腰间佩剑却止不住轻颤。
苍无季横戟截断他的退路:“纵使太子殿下不豫,继位者也当是精通纵横之术的魏赫公子。”
“荒谬!”魏理突然怔住,转头盯着兄长衣襟渗出的血痕,“若真要传位侄儿,为何派梁氏监视?”
太子申扯出染血的苦笑,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抛给苍无季。当青铜符节与苍无季掌中另一半严丝合缝时,雨幕中传来稚嫩童声:“王叔错了,梁太傅教我读《尉缭子》时,您还在章台宫听郑卫之音呢。”
众人回首,三岁的魏赫身披缩小版玄端朝服,手捧传国玉玺踏雨而来。
太子申终于松了那口强撑的真气,在血泊中绽开释然的笑:“看,这才是……咳……大魏的北辰……”
苍无季苦笑着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下方满脸阴鸷的魏理:“太子让梁管家监视魏赫,既是要试探他是否有逐鹿中原的野心,更是用性命做赌注。
若魏赫连拔剑杀人的魄力都没有,如何配得上苍狼国江山?若他敢斩了梁某举兵勤王。”
他话音未落,魏理手中长剑已寒光暴起。
剑锋在太子申喉前三寸处凝滞,魏理额头青筋暴起:“用几万将士的性命做棋局,就为给那竖子铺路?”
他握着剑柄的手不住颤抖,剑尖在太子苍白的面容上投下蛇信般的阴影。
太子申咳出几点殷红,倚着王座喘息:“父亲中风卧床,咳咳……我时日无多……”他染血的手指抚过王座雕龙,“苍狼国交给你?二十年前你连九连环都解不开。”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喷在魏理战甲上。
“魏申!”暴怒的嘶吼震得烛火摇曳,魏理手中剑锋劈裂青砖。
殿外忽起喊杀声,数百甲士撞破殿门涌入。
太子申望着寒光凛凛的刀阵,嘴角竟浮起笑意:“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魏理反手削断袭来箭矢,战靴碾过满地碎瓷:“取太子首级者,裂土封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