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按下接听键,电流杂音中传来的声音让她后背瞬间绷直——这绝不是她熟悉的叶飞。
“我需要一个解释。”
金属质感的声线刺得她耳膜发痛,掌心的汗渍在手机外壳上晕开水痕。
没等她组织语言,对方已甩出指令:“转告朱荣江,问他认不认识隐龙令牌。若说不认识,我给他寄块样品。”
通话戛然而止。柳莹莹对着黑屏反复眨眼,指甲无意识抠着防火门上的绿漆。
龙隐会的资料在脑海中飞速掠过,却始终检索不到相关词汇。
当她冲回病房抓起外套时,监护仪的心电图正发出规律滴答。
九元会馆的鎏金门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拦在雕花铁门前:“老爷十点后不见客。”
“事关重大……”
“老爷的作息雷打不动。”对方皮鞋尖已转向内院。
柳莹莹突然抬高音量:“那劳烦通报倪先生!”
看着管家迟疑的背影,她摸出化妆镜假装补妆,实则观察着会馆西侧亮灯的房间。
不出五分钟,倪学东披着睡袍晃出来,领口还沾着威士忌酒渍。
“柳小姐这么心急?”
他倚着罗马柱点燃雪茄:“叶飞骨头再硬,也扛不住三天吧?”
会客厅内檀香袅绕,倪学东把玩着青瓷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叩击:“听说叶公子今早给你拨过电话?”
他眼尾扫过站在红木案前的女子,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柳莹莹攥紧真丝旗袍下摆,耳垂上的翡翠坠子微微晃动:“不过是要我转达些话给朱先生。”
话音未落,对面传来金属打火机的脆响,倪学东已经叼着雪茄划开手机屏幕。
一段带着电流杂音的录音在雕花梁柱间炸开,方月谣带着哭腔的“未婚夫”三字让水晶吊灯都跟着震颤。
柳莹莹倒退半步,后背撞上景泰蓝花瓶架,青花瓷瓶与檀木架磕碰出沉闷回响。
“现在还想当说客?”
倪学东吐出烟圈,看着灰雾漫过墙上“厚德载物”的匾额。
他注意到女子颈侧跳动的血管,像困在琉璃盏里的蝴蝶扑棱翅膀。
柳莹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说朱先生若不知晓龙隐会的隐龙令……”
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对面男人眉心拧起的纹路,比她祖父收藏的青铜器铭文还要难解。
……
“接续断肢?”
倪学东忽然抚掌大笑,震得案头鎏金香炉轻颤:
“方家老爷子这会儿正在西院客房休养呢,断臂就冻在冰鉴里等叶神医妙手回春。”
他故意拖长尾音,欣赏着女子骤然苍白的脸色。
柳莹莹突然抓住门边侍应生的织锦袖口,云锦料子在她指间皱成乱云:“带我去见……”
话音未落,两个黑衣保镖已如屏风般横亘眼前。
倪学东弹了弹烟灰,看着挣扎的女子被“请”出月洞门,石榴红的旗袍下摆在青石阶上扫过残影。
虽然柳莹莹身份特殊,但倪学东终究不敢对她动粗,双方在庭院里形成诡异对峙。
二十余名家仆组成人墙阻拦,此起彼伏的规劝声里,平日端庄的柳家千金此刻却像市井泼妇般扯着嗓子喊:“朱荣江!你给我出来!”
雕花窗棂后,管家抹着额头的汗珠回禀:“小姐说要当面递什么隐龙令……”
话音未落,黄花梨木书案后传来茶盏轻叩声:“捆了送回医院。”
朱荣江摩挲着翡翠扳指,月光在镜片上折射出冷光。
当柳莹莹被麻绳缠着手腕推进病房时,正撞见护士给柳老注射镇静剂。
老人挣扎着支起半边身子,输液管在空中划出虚弱的弧线:“你这丫头,早劝过你别去招惹朱荣江了。”
“但叶飞说了……”
柳莹莹压低声音附耳几句,柳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槁的手掌死死攥住床单。
监控仪的心跳轨迹骤然攀升,在120次\/分钟的红线处疯狂颤动。
“备车!”
老人扯掉手背上的留置针,血珠溅在雪白床单上宛如红梅:“明早九元会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当个镇场子的门神。”
浑浊的眼底突然迸出精光,却在听到“隐龙令”三个字时瞬间凝固。
柳老摩挲着贴身数十年的银龙纹章,金属冷意渗入骨髓:“青龙银龙金龙,老夫见过最高不过金龙令。”
提及那个传说中执掌江南经济命脉的神秘信物,老人喉结剧烈滚动:“至于隐龙……怕是阎罗殿的催命符罢?”
走廊灯光在柳莹莹背后拖出细长阴影,她没看见爷爷颤抖着摸出卫星电话,更没听见那句没入夜色的低语:“二十年了,叶家人终究还是找来了……”
柳老刚送走客人,腕表指针已过十一点。
他摩挲着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
“品韬,吵着你休息了吧?”
“老柳?”
电话里传来衣物窸窣声:“出什么事了?”
“跟你打听个物件——隐龙令牌听说过吗?”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电子杂音格外刺耳,约莫五六次呼吸后,薛品韬迟疑道:
“前年孙老在茶局上提过一嘴,当时都喝高了……你等会儿!”
突然传来玻璃杯碰撞声:“这大半夜的,你问这个做甚?”
“人命关天的事。”柳老攥紧黄花梨扶手,木纹硌得掌心发疼。
他望着墙上监控画面里远去的救护车,那年轻人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眼神挥之不去。
电话那头传来开柜取物的响动:“给我半小时。”
挂断前的最后一句带着金属碰撞的颤音:“老柳,你怕是撞见真神了。”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砂纸上打磨。
柳老对着满墙古董字画踱步,青花瓷瓶倒影在落地窗上碎成诡异的蓝。
当手机屏突然亮起时,他险些碰翻案头的紫砂壶。
“那人在哪?”
薛品韬的嘶吼裹挟着剧烈喘息:“立刻告诉我!马上!”
背景里隐约传来直升机桨叶的轰鸣。
柳老下意识后退半步:“谁?”
“给你透这个信儿的主!”
向来儒雅的薛执事此刻像换了个人:
“那是能惊动总坛的祖宗牌位的人!徐副会长亲自下的令——初代五老可能现世了!”
茶案上的汝窑杯突然炸开细纹,柳老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