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之点了点头,这些小事,他本也不会在意,现在她与自己说起来,也觉得新鲜,颇有几分灯下闲谈家里长短的闲适。
温洛见他没说什么,又道:“那余下的钱,只怕还有十几两,我叫人换成了姜汤,给这别院里的丫鬟婆子小厮家丁,一日两碗。”
“你准是不准?”温洛问道。
顾晏之听她把自己晚膳扣下的钱居然拿去补贴给下人,有几分不满,“你若心慈,重新支一笔就是,你是主子,先紧着你用才是。”
温洛却笑了,“便是你不准,我也已经做了,何况,借的不是我的名头,我只叫人说是世子爷体恤众人冬日寒凉,特意熬了姜汤。”
顾晏之却仍旧是不满,温度也冷了语气,“我在厨房做过,除了节庆宴客,主子们的用度日日都有盈余,养得厨房里的婆子丫鬟个个白白胖胖,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左右不过省下些给他们添碗姜汤,不过三四个月,春回之后便停了,好名声可是你的,就叫我这点事也不成吗?”
顾晏之无奈,他也知晓这是花了小钱,却得了个慈善的名头,也能够让他们办事起来更尽心。
“我再支出几两添进去就是,你的晚膳照旧。”吃那么少,这让他很是不能接受,哪怕是为他搏名声。
名声向来都是做给人看的,说白了,他不在乎,他更在乎温洛过得是否舒心。
温洛见强的不行,叹了口气,只能来软的了,“我本就吃不下多少,且总是要多为你考虑些的,主母都没有进门,我就已经出来单过,还如此多花销,叫外头人知道了,你不怕被编排,我也怕落人口舌。”
“我与你图的,是天长地久。”
顾晏之看着温洛,见她神色认真,语气虽平淡,却切切实实打动了顾晏之的心。
她说,她图的,是与他天长地久。
语罢,顾晏之长久没接话,温洛也不说话,静静的屋里,有温馨的气氛在流动。
“你不会感到委屈吗?”许久之后,顾晏之问出了那个很久之前就想问,而又不敢问的问题。
毕竟,她说过,她不做妾,而自己却把她强行留下来了。
委屈?听到这话,温洛很想冷笑,再痛骂他一遭,他对自己做的这些无耻事,岂止是委屈二字就可囊括。
跑,然后找回去的办法,她不会放弃。
低头敛去脸上的嘲讽,再抬头时,面色如常,柔柔一笑,“我已经想通通了,既已是你的人,总要为你多考虑,搏名声的事,我知道你不屑,可名声亦是一把刀,能把人高高捧起,也能兵不血刃。”
顾晏之把人拢在怀里,高声笑了起来。
二人又说了会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顾晏之问,温洛答,也不过是问她今天出去买了什么,看了什么。
温洛心道,只怕丫鬟和亲卫们转头都会禀告给他,又何必装模作样来问自己。心里不耐烦,面上还是答了。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被巡查的锦衣卫看到可不好了。”
顾晏之这会正在兴头上,没有听出温温洛话里赶人的意思,只当她担心自己,解释道:“我会在宵禁前回去,不过就算晚回去,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毛项还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自也会没事,你别担心。”
温洛却不由得捏紧了手,在后世,曾有人描述锦衣卫情报网,比蜘蛛网还密,而锦衣卫的密探连人祖宗十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这些调侃背后也反映了锦衣卫的渗透之深,而现在锦衣卫最大的头子都指挥使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
到时候自己要跑,顾晏之找不到自己,势必会调用锦衣卫,那自己要怎么瞒过这些无孔不入的密探和情报网?
温洛脸上虚情假意的笑差一点挂不住脸,好在不一会之后顾晏之就离开了。
出了门,丫鬟们都知道世子爷今天很高兴,连对着他们也是和颜悦色的。
到了别院门口,顾晏之脸上还挂着一抹浅笑,在马儿旁边候着的庞屹都看到了大公子脸上久违的笑。
“大公子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庞屹也忍不住问道。
这段时间,郡主又来找大公子要好处,在他看来那就是好处,临走,又大闹一场,二人不欢而散。
加上两淮官盐贪墨之事,都堆积在年前。杀了一批,大公子心本就不顺,现在这笑,倒是十分叫人意外。
他原以为,今天过来莲玉……哦不对,现在要称温姨娘了,
照着温姨娘的性子,肯定也要和大公子闹的。
“无事。”顾晏之笑着道,却又想起她说得天长地久一词,只觉心都被抚平了一般。
又对身侧落后一步骑着马的庞屹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怕是有二十有五了吧?“
庞屹不解为何问到他的年龄,却还是老实答道:“大公子好记性,年后一过,属下便已二十有五。”
“你也该寻个妻子了,倒时,你便会懂我为何发笑。”顾晏之说完,朗声笑了起来,率先骑马而去。
庞屹不解的挠挠头,大公子今日笑和他寻个妻子有什么关系?
算了,他不懂,想了想,也夹紧马腹,往前追上顾晏之。
话说温洛那边,她正整理着自己今天中午写出来的计划,部分用的是英语,还有阿拉伯数字代替,只有少部分是简体字。
任是谁来了,都不会看得懂。
丫鬟端进来了汤婆子,给温洛捂肚子,她生理期到了,虽不会像以前疼得直不起腰,但钝钝的痛,依旧很折磨人。
不过在看到自己大姨妈那一刻,温洛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却落了地,虽然顾晏之再三保证,她体寒不会轻易有孕。
但现在每天喝的那些药,就是调理体寒的,这无疑让她增加了怀孕的风险。
好在,那些红色的血,说明她没有怀孕。
“姑娘,天色有些晚了,要不明天再看吧?”丫鬟不识字,也不懂温洛为何比考功名的那些老爷还要努力,说着,给把灯挑亮了些。
温洛点了点头,没有避开她,收起了那一张薄薄的计划书,她要怎么避开锦衣卫,首先得弄到一张路引,即为这个时代的“介绍信”兼具身份证。
按照书中所说,出行百里以上就得有官府开具的路引,城门关卡每每必查,投宿正经客栈,也需出示路引。若是没有,就会被当成流民,按律治罪。
路引不仅仅是出行必须之物,也是平常百姓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想到这里,温洛不由得有点头疼,按照书里指南所说,办路引不算难,只要去衙门和办理路引的小吏。说出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去往的目的地及,一两日便可办下来。
书里还贴心的批注了,若是给小吏塞好处,好处够多,当场也可便可拿到。
按照官府备下的文书,她是顾晏之的妾室,去办的话,那些人不会给她办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顾晏之会发现。
温洛叹了一口气,自己再把另外两本路程书先看完,看看里面有没有办法。
毕竟那路程书不仅描绘了交通路线和沿途的山川风俗,包括各地的物产种类,牙行所在,交通工具,住宿条件,社会风气等等都有,写得还是详尽,可算是这个时代的出行必备指南了。
明天自己就专门好好地再看一番有关路引方面的。
如果没有,那便在想办法。
打定了主意,温洛欲要休息,才刚躺上床,闭上眼睛在睡着和清醒的迷迷糊糊之间,却听窗外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响。
睡意一下被驱赶而去,温洛起身,掀开床帐,对着窗户,“是谁?”
此处是二楼,窗外怎会上来人?一时之间,正准备叫人,那窗户却被打开了,浓郁的化不开的血腥气,跟着翻涌而来。
“好姐姐,可怜可怜我,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