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没有亮,温洛下了楼,眼见柜台处的小二垂着头,一副眯着眼欲睡不睡的模样,楼下也是空荡荡的,还没有客人。
温洛闪身,轻手轻脚出了客栈。
街上已有人,却只是挑夜香的,早起卖菜蔬的,连包子汤茶铺都还没有开。
温洛一路走马观花,融入晨色中,呼吸着还带冷意的空气,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顺利出了城,温洛提前到老潘头茶坊附近蹲点,眼见的时间一点点过去,老潘头茶坊也开始一天的迎来送往,却是没有什么异常。
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茶客,不像是手脚上有功夫的人。
温洛却是不敢放松,直至虚延出现的时候,也只有一个人,身后没有跟着人。
温洛扫过他附近的茶客,那些人她盯了一会,不是暗卫之类的乔装。
隔了一会,眼见确实不像是有鬼的样子,温洛才从墙后绕出来,往茶坊而去。
说是茶坊,其实就是个棚子组成的几张桌子,几口烧水的热灶。
搭在城门附近,为出城进城的人提供口热茶。
虚延正在拨动着手里得串珠,眼睛闭着,嘴里念念有词,温洛坐在他对面。
他似有所觉,睁开眼,笑着道:“小友,你来了。”
温洛沉这脸,不理会他故意和自己套近乎,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单刀直入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说我回不去了?”
虚延喝了一口茶,被烫得龇牙咧嘴,喝下那烫嘴的茶,本想和温洛说笑几句,让她别那么紧张,却见她神情肃杀,咽下欲要说出口的话,正色道:“别用如此神情看我……我压力大,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你还记得你做的那个梦吗?”
温洛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她以前很少做梦,自从穿越之后,经常做梦,不过大多数,都是不太好的噩梦。
“你说哪一个梦?”
虚延吹了吹茶,“这我可算不出来了,不过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关于你在那个时代如何的?”
温洛陷入了回忆,关于现代的梦,大多数都是她家里人,还有朋友同学老师……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那次得梦!是关于她穿越之后发生的事!
温洛猛的抬起头看向虚延,虚延又被吓一跳,把茶叶也喝下去,堵在嗓子眼,咳嗽了起来。
“咳咳……别这么看着我,我真不知道,你的梦,我怎么又会知道呢,是吧?”虚延止了咳,清了清嗓子,磕磕绊绊说道。
温洛压下心里没来由的慌张,却更加肯定了面前这老和尚,肯定知道些什么。
“是不是,我在现代已经死了?”犹豫许久,温洛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无他,梦里,她不止一次梦见父母抱着自己的牌位,妈妈哭得不能自已,而老爸只是躲在屋里,没有人的时候才敢哭出来。
之后白的灵堂,总是有朋友同学来吊唁。
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都太真实。
她似乎还能感觉到,殡仪馆的冷气,很足。
这和尚说得,恐怕有七分真。
“你凭什么说我回不去,你有什么依据?当凭一个梦?就说我回不去?”说完,温洛站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因为梦,又信了这个和尚给的暗示,就放弃回家的念头
虚却稳坐,见温洛着急的模样,云淡风轻笑了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已在此恭候你多时。”
说着,主动坐了下来,也示意温洛坐。
“你难道是顾晏之的人?”不怪温洛这么想,她曾经在顾晏之嘴里听过和尚,大师之类的话。
“非也,非也。”虚延摇摇头,“我并非顾大人的说客,反而是温姑娘的说客,为帮温姑娘而来。”
这一言,温洛惊讶地看着虚延,她的真名温洛,自穿越过来之后,只有顾晏之和他身边的人知道,这老和尚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说顾大人显然,他知道顾晏之。
这一下子,温洛心里警铃大作。
虚延却连忙捂住嘴,“啊,遭咯,遭咯,说漏嘴喽。”
一出口,就是一股四川话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刚刚高深不可莫测的出家人端庄。
温洛皱眉,“你到底是谁?”
她是现代人,自然不会像古代人一样把女性的贞洁看得关乎生死,认为和顾晏之在一起有男女之事,就要一辈子和他绑定在一起。
如果面前这人,也是来劝自己?甚至要帮自己带回顾晏之的身边?温洛如鲠在喉。
她怎么到哪里都摆脱不了顾晏之!
虚延斜着眼睛悄悄打量温洛,见她神情几番变化,清咳了几声,恢复了刚刚的正襟危坐。
“贫僧法号虚延……算了,我也瞒不住温施主,你叫温洛,你我见过,或者说,老衲见过你。”
温洛更加疑惑了,好在虚延没有瞒着她,只听他接着说。
“我与温施主有同样的机缘,只是,温姑娘是来到这里,而我是去到那里。”
“就是在那里,温施主替我医治过,不过,那时候,我不叫虚延,而叫许言,一个患癌症的幼童,当初温医生对我有诸多照顾,多谢。”
温洛睁着眼睛看着他,虚延又说了一些现代人才知道的东西,电视,新闻,包括手机,以及一些细节。
温洛听着,已经信了大半。
如果不是真的去过现代,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许久,温洛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许言……虚延,竟如此。”温洛手都在抖。
“我记得你,你是二十八床,癌症晚期的那个孩子……这么说,你知道穿越回去的办法?”
“不知。”虚延遗憾的摇摇头,“我在现代生活了三年,许言没有熬过去,再一醒来,我便回来了。”
“那三年是我的南柯一梦,也是机缘。正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呐。”
听着虚延打禅语的感慨,温洛压住自己在袖子里颤抖的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也就是说,要现在的这个身体死了,才能能像你一样穿越回去,对吗?”她求证般的问,声迫不及待的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希望。
虚延摇摇头,看着她,眼中有出家人的慈悲和怜悯,“非也,施主你在现代已身殁道消,你梦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换句话说,你与那个时代的缘分,已经尽了,你回不去了。”
虚延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温洛的痛苦与希望的破灭。
这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