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了。”邹有孝却又想起另外一事来。
问道:“可是咱们给谢道弗这些好处,他又不知晓是咱们给他的,他如今不是因着锦衣卫指挥使毛项是大公子的人,还紧咬着不放吗?”
这无异于给敌人手里头添火加柴,毛项还在大牢里头关着,等罪名落定,便再无转圜余地。
而动毛项,恐怕也有几分是陛下示意。
顾晏之摇摇头,“他会知晓的,我查两江,有些时日,能弄到这些的,寥寥几人,便是林进昙不满,可阳谋在明,他也无可奈何。
“给他这些,卖他个好,把毛项摘出来。”
这是他的让步,只要谢道弗还没有蠢到家,他会明白。
邹有孝接过命令,转身出了门。
就在他走后的半刻钟,外头却突然传来护卫拦人的声音。
“三公子,世子爷在里头处理公事,容我等进去禀告,您不可擅闯……”
“狗东西,滚开,现在连我都要拦吗?”是顾绥之带着怒气的声音。
还有四宝哄劝的声音。
顾晏之搁笔,抬眸看向门口,冷声道:“进来。”
门口的声音小了下去,门被打开,四宝拉着顾绥之,被他甩开。
俯一进屋四宝就打了个寒战。
主要是知道接下来要完了,另一方面是书房实在太冷。
这虽说是开春,可北方还是冷得很,这书房四面窗子打开,连个炭盆都无。
似在冰窟。
真不明白,世子爷为何待得如何自如。
“哥,莲玉,她是不是死了?”一进屋,顾绥之双眼通红看向顾晏之,攥紧拳头。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铜雀阁已经烧得什么都没有了,莲玉是不是故意被你烧死的?”
顾晏之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没情感起伏的语调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故意纵火,烧死了她?”
顾绥之红了眼,声音中含着怒,“哥,我并非什么都不懂,你要娶孟家小家,她是正妻。”
“正妻进门前,要打发通房小妾,给正妻体面,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阴私不能做得。”
顾绥之这话,可谓说得十分有深意。
顾晏之怒极而笑,“你是说,我为了取孟家小姐,灭杀小妾?”
他看向顾绥之,眼眸转深,只嘲讽般道:“那我为何做那么麻烦,杀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而已,毒杀打杀……多的是阴私手段,何须造一场惹人注目的大火。”
闻言,顾绥之一时语塞,怒意却未消,“那你告诉我,莲玉去了哪里。”
顾晏之声音清冷,语带警告,“莲玉已经死了,再也没有莲玉这个人,只有温姨娘。”
四宝见形式不对,世子爷的脸色仿佛可以滴得出墨水,连忙跪下道:“三公子自剿匪归来之后,便一直忧心世子爷,也观念着从静思居出去的莲玉姑娘,听说铜雀阁起火之后,三公子便第一时间问世子爷可有事。”
四宝见两位主子都没有说话,四宝深呼吸了一口气,复又道:“三公子知道您没在铜雀阁之后,才放松下来,莲玉姑娘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顾绥之没有辩解,当时确实是如此。但莲玉呢?
她一个人在家家团聚那天,一个人孤零零的,被烧死在了铜雀阁。
想到这,顾绥之拿出那一封无名无姓的信,“哥,我只要你告诉我,这上面说,莲玉被你烧死,是不是真的?”
顾晏之扫过他一眼,慢条斯理拆开信封,一会后,信纸在他手里化成齑粉。
他目光似寒刃,冷笑道:“她没死,萧占全给你挑拨离间的东西,你也信?”
这一瞬间,顾绥之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有没死二字入耳,不由面露喜色,“她没死……没死,太好了。”
顾晏之冷冷看着自己的弟弟,眼风连带着扫过地上跪着的四宝,“当初给你住的地方取名叫静思居,就是希望你,静后思动。”
“瞧瞧你如今的样子,一封金陵城特贡给皇室用的云纱纸,再加上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让你亲口来质问我。”
顾绥之听着大哥的训斥,喜悦散去,反应过来,他又一次冲动了,脸色越发难看。
却又想起,府上现在热热闹闹布置的新婚模样,以及十日之后,孟家小姐就要进门。
他为莲玉感到不值,可他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你与萧占全何时见得面?”顾晏之冷着脸。
顾绥之不敢有隐瞒,大哥仅凭一封信,就猜出是贤亲王给他的,知晓一切都瞒不过去,老实都说了。
说完之后,顾绥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贤亲王素来和国公府没什么交集,进京之后为何会知道大哥将莲玉收做小妾。
而且,还热衷于传递消息给自己,这背后的心思,说浅了些就是贤亲王挑拨离间。
若他今日没有冲动来找大哥,自己心中定然有刺,日后,只会兄弟离心。
顾晏之瞧顾绥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冷笑道:“萧占全只是没料到,你竟真蠢到,与我来质问她的行踪,不然,只怕有一天你我二人兄弟阋墙,都不清楚为何。”
“绥之,我再最后提醒你一句,她不是莲玉,她是温姨娘。”
姨娘二字被咬得极重。
顾绥之一激灵,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的言行,可以称得上大逆不道。
她就算是妾,也是大哥的女人。
“你可有中意的女子?”顾晏之突地问道,眼皮未抬,又处理起事务来。
只面无表情道:“明年一过,你便要加冠,也是时候,娶妻,收收心。”
“大哥,我没有中意的女子,要不,你让我去安西军吧,我想回去了,我想去祭拜兄弟们,我不瞒你,以前莲玉和我说了很多,我现在已经不会做噩梦了。”他迫不及待地说道,似是为了证明话里无假,激动地上前了几步。
顾绥之想到他要娶一个不苟言笑的大感到一瞬间的苦痛。
听此言,顾晏之抬起头看了一眼顾绥之,手里下笔却顿了顿,一滴浓黑的墨汁落在了他请辞的奏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