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可憎
江月紧紧握着抵在她胸口的真理。
说不害怕是假的。
毕竟谁能不害怕碳基生物冷静器,这么近的距离,真着朝她的胸口biubiu她一下,恐怕是神仙都救不回来。
但她就是生气,就是不想装了,就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她不要跟周颂年回去,她回去做什么?
去接着当他高高在上俯视之下的乖女孩,当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永远低他一等的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我说了,我不要跟你回去……”
江月握着真理的手都在颤抖:“你从来不听我说话的,我是没你有钱有势,但我不是天生就比你低贱,贱到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贱到你今天说喜欢说要一辈子在一起,明天就觉得我不听话该换人随手就换了。”
“周颂年我告诉你,我不是好欺负的!”
江月怒视着他,她才不要怕他,她打过他至少三回了,今儿个也不怕再打起来,大不了就豁出去不活了。
“周颂年我真受够你反复无常的样子了!”
周颂年凝视着她的怒容,头一阵阵发疼,像是有锥子在里面翻搅
她恶狠狠地说:“你当年跟我说什么?说你跟宋墨挽的爱情多么多么好,你们是成年人,你们认识十几二十年了。”
江月学着周颂年的腔调,做出一副冷漠又不屑的模样:“你们的爱情意味着平等、尊重、还特别有礼有节,是你们两个高贵灵魂的相互触碰,像两只友好伸出的手,一握就握了十几年。”
“而我是笼统的,说不分明,是不健康、不正当,但愉悦放纵的消遣。”
她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
可能人就是会将不好的记忆铭记于心。
周颂年对她其实也有好的时候。
好的时候特别的好,要什么有什么,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是世界上最好最体贴的daddy,最温柔多情的情人,把她圈在保护圈内,包办她的一切。
她只需要无忧无虑放弃自尊跟多余的思想,放弃那些贪心的念头,就能永远成为他的乖女孩。
江月知道她本性上很懒惰,她不爱改变,害怕受到伤害。
还贪财吝啬好色,以及馋过周颂年的身子。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肤浅,就是喜欢周颂年这个类型的斯文败类金丝眼镜男老东西贱男人死装货。
所以她总是听他的话,也不觉得被包办一切有什么不舒服。
她其实就是吃这一套的。
周颂年的阳谋阴谋在她这里总是得逞,因为他教给她的东西确实让她规避了大部分伤害。
以至于如今能伤害到她的玩意只剩下他。
周颂年怔愣住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江月打断了他的话。
“周颂年,你别跟我说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都是言不由衷。”
江月冷笑着说:“你当年对宋墨挽好过,现在却对她这么无情,直接下达死亡威胁,而我呢?我由始至终不如她,我有自知之明,你以后有了新欢,你会怎么对我?”
周颂年那张平静的面具总算碎裂。
他看上去很急切,以至于冷淡俊逸的面容稍显扭曲:“月月,我不会出轨,我也不会……”
周颂年顿住了,在江月眼里,他神情稍显悲哀,像难以抗拒地认命:“我不会离开你。”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就是你出轨的罪证,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道德败坏的男人。”
江月嗤笑一声:“而且不是你离开我,是我要离开你,我不要你了,你滚吧。”
她觉得她不能总骂周颂年是个狗男人。
狗是多么好的小动物,它们身上总是有着人身上稀缺的品质。
——忠诚。
一如既往的忠诚。
周颂年他其实仅仅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抛弃他身上的其他光环,精致俊俏的脸,富裕的钱财,高大上的背景,以及什么智慧心胸等等等等外界以及教育赋予的种种因素。
他仅仅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一个很普通的男人。
而且现在还是个很偏执的男人,因为他又抬手去抚摸她的脸:“月月,不要哭了。”
周颂年紧逼着她,他们贴得更近了,近到如果他开枪打她,后坐力会打断他刚做完手术,还没拆下钢钉的肋骨。
“我不可能放开你,你恨我也好,想离开我也好,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放你走。”
他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讨价还价:“我承认我以前伤害了你。”
伤害就是伤害,没有掩饰的余地。
江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他千回百转的心思。
更何况即便是周颂年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始至终都戒不了对她的瘾。
简直就像是诅咒。
但他该死的喜欢。
“我可以弥补,除了自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要。”
江月瞪他:“周颂年我警告你,你别想着拿这玩意威胁我,我现在不怕了,你有本事就开枪打死我,我承认我打不过你。”
周颂年比她高大那么多,一身训练有素的肌肉,要是随便给她来几下,江月肯定打不过他。
但弱者也有弱者的手段:“你要是强逼着我回去,你以后睡觉都得给我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眼睛放哨,不然我半夜勒不死你。”
“你就这样恨我……”
周颂年黑嗔嗔的眼眸黯淡下来,像死了一次。
江月却偏要在他尸体上捅刀子:“我不恨你,我只是不在乎你而已。”
就像他以前不在乎她的感受一样。
“原来如此。”
他说。
周颂年说:“嫁给不喜欢的人,想来确实很痛苦。”
怪不得她新婚那日要躲在柜子里哭泣。
周颂年想,他其实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
他的月月不是什么浴望的载体,不是他灵魂的缪斯,他的瘾,独属于他的小月亮。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比他小好几岁,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被强逼着嫁给他,搞不清楚情况,或许也有些后悔,又不敢直言,只好躲在柜子里啜泣。
周颂年觉得她真可怜,又难免有些恨她,在爱与欲望里沉沦纠葛的只有他一个。
她只是轻飘飘地来,带走了他的魂,反而嫌无趣,转身便走了。
这多可恨。
“我觉得你更可恨!”
江月听周颂年一脸阴暗地说那些鬼话,气得发抖:“谁要听你胡说八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不在乎我,你就是沉没成本太大,宁可自己不舒服也不要我开心。”
“你为什么不放我走,你为什么要骗我,你……”
周颂年阴恻恻地看着她,往日矜贵儒雅的英俊面庞难以言喻的扭曲,几近痛苦。
“你问我为什么?”
他低垂着头,活像被上了绞刑架。
桃花般漾开弧度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那双带着愤恨不满以及怨怼的眼睛,低沉的声音仿佛是撕裂灵魂的嘶哑怒吼。
“因为我恨你!”
扳机扣动。
轻微的“咔哒”声几乎是在他们耳边响动,震耳欲聋。
真理的枪柄由于机械运动敲击周颂年的肋骨。
江月睁着眼落泪,她从来没想过周颂年会真的伤害她,她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敢这么大胆。
因为周颂年这死装货在她这里就是纸老虎,被她打了都不知道反击的,她怎么骂他,踩他底线,他生气了也会罚她,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去伤害她。
他明明是会保护她的。
“你居然真要杀我……”
江月委屈死了,她咬着唇哭了出来,都没意识到身上一点都不痛。
而周颂年这纸老虎一脸颓丧,他说:“你赢了。”
他输了。
他永远赢不了她。
江月没听清,她看自己没死,还以为是他的枪卡壳了。
秉持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
江月连忙伸手去摸身边置物架上的东西。
——那上面摆放着很多玻璃制品,还有几个观赏性的小花瓶。
江月恰好摸到一个细颈花瓶,于是她毫不犹豫,想都没想,仅仅凭着本能的冲动……
砰——
花瓶由于作用力从她手里弹了出去,碎片四下飞溅,有些划过她裸露着的脚踝,带来细微的刺痛。
再看一眼周颂年。
他的额头在往外泵血。
因为江月刚才拿着花瓶狠狠地砸了向他!
她总是比他要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