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的地区天气变化的有点快,本来还是晴空万里,万里星辰的夜晚,在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的时候,从天边飘来了几团乌云。虽然看着好像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天边应该出现鱼肚白的时候,竟然把整个天空都覆盖了起来。而后传出了几声闷雷,接着就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闪电,原本应该安静和清凉的早晨,开始变得热闹和闷热起来。
一些习惯了早起的人,在被窝里听着这雷声,选择了多睡一会儿,因为就算是起来了,这天下雨,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所以天蒙蒙亮的时候,本应该炊烟四起,渐渐变得热闹的城区,依旧死寂沉沉的,没有人愿意这时候出门,宁愿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动手!”
一人黑衣蒙面,给他身后的人比划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人也跟他一样,都是黑衣蒙面,背后背着两把刀身细窄,有些弯曲的刀。听到行动的指令之后,悄悄从刀鞘之中抽出了长刀,而后悄无声息的跃上了围墙。
但这些人埋伏到各个高墙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因为来之前他们已经被下达了行动计划,这次任务,他们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拦住里面出来的人,当然这也包括信鸽这类,能传递消息的手段。
“早!”
杨阳今天没有睡懒觉,开门之后看见李明月和那个叫冬叔的老仆,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十分平淡的打了个招呼。
李明月其实从他们回来之后,就一直守在这六皇子的寝室门口。她知道今夜肯定不会太平,而且冬叔对她也没有任何隐瞒,因为在一个大宗师眼里,这六皇子已经是一个死人,就算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也改变不了结局。
“小姐,请让开吧。”
冬叔的声音很淡,很平静。在他眼里,这六皇子跟一个傻子无异,这大早上的,开门看见有人,而且还是他们主仆二人,竟然不觉得意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跟他们打招呼。这种行为,也就是只有傻子才会这样。于此同时,他心底也是暗叹一声,李明月为了这人,与自己对峙了一夜,确实是不值得。
“东叔,随我离开吧,不要卷入这事情之中,自母亲走后,我一直把你当作最亲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李明月上前两步,挡在了杨阳和冬叔的中间,试图说服冬叔离开。不管自己的父王有什么计划,她都不觉得自己的父王会成功,而且就算是成功了,于他们一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得罪了,小姐。”
冬叔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是上前一步,左手轻轻一带,就把李明月推到了三尺开外,然后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直直朝杨阳面门点去。他不觉得现在这个需要靠药物吊着的六皇子,会有什么能力对抗自己这大宗师的一击,所以并没有做什么提防,哪怕是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姑娘,他也没有多想什么。
“噗!”
在这安静的院里,如同一支树枝突然被人折断了一般,发出了有些沉闷而又带着几分清脆的声音。冬叔这一指确实点了下去,但在他就要点在杨阳身上的时候,这六殿下的身后同样的也有一根手指,犹如白脂玉葱般的手指,就这么十分轻巧的伸了过来,正好对上了他点过来的一指。
“咳咳,修行者?!”
冬叔后退了几步,他的右手下垂,手掌微微颤抖着。刚刚那一下,他犹如点在了一座山岳之上,不仅没伤到人,反而自己却受了伤。活到了他这岁数,有自傲的资本,虽然一直以一个下人的身份活着,但内心却是无比的骄傲。他自然也是知道有隐世宗门的存在,知道那些人跟他们这些武者不一样,但他也同样知道那些修行者,一般是不会轻易出山的。
所以他虽然想到了一切可能,但唯独没有把修行者给考虑进去。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会想到一个凡世的皇子,会与修行者有什么瓜葛,更不会想到他身边,会带着一个修行者,而且这人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哎~~~~”
冬叔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起来,他今天是抓不住这六皇子了,因为武者跟修行者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哪怕他已经站在武者的巅峰,但在修行者面前,也不过是个蝼蚁。他见过修行者,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十分自负的想要去挑战那些传说中的修行者,但结果就是自己拼了命也碰不到对方的一片衣角。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吧。”
杨阳伸手接过金莎公主从里面给他带出来的披风,在给自己披上的同时,也对着还在自嘲打算离开的冬叔说道。其实门外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自己开门出来,也算是给了这老仆最后的一个机会,但这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要对自己动手。杨阳自问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对方都想要自己性命了,那就不会心慈手软,虽然冬叔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但他还是不会这么放任这人就这么离开。
“小姐,老仆只能陪你到这了。”
冬叔止住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李明月,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这么朝着李明月的方向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之后,缓缓起身,就这么笔直的站在院里。
“你的对手,是我。”
张小海怀中抱着剑,从另一间房里走了出来,站到了冬叔的面前。
“只要你能胜过我,就可以离开。”
“你?”
冬叔有些疑惑的看向杨阳,他以为要对他出手的人,应该是那个刚刚接下自己一招的小姑娘,所以就放弃了所有抵抗,因为他知道自己都一切抵抗,在修行者面前,都是徒劳。但假如换一个人,他活了这么久,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所以他看向六皇子,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
“这算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上,我给你个机会。”
杨阳接过一个手炉,里面有放着炭火,虽然天气有些闷,但对于他这个有寒疾的人来说,这早上还是有点冷的。感受着里面传出来的温度,杨阳觉得自己的手不是那么冰凉了。而且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没有立马要了冬叔的命,完全是看在李明月的面子,也算是还了她在房间外面守了自己一夜的恩情。
“殿下,求你留冬叔一命,以后我就算是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恩情。”
李明月在地上跪了下来,走了几步,抓着杨阳的衣袍哀求着。虽然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现在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样的,也看清了现在的形势,不是冬叔可以取走所有人的性命,而是六殿下这一边,所有人都能要了冬叔的老命。
“表妹,不是我要他的命,而是他要我的命啊。之前我已经给过他机会,甚至你的父王,我也给过他机会,但他们执意如此,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
杨阳想要扶起李明月,却发现这小姑娘跪得坚决,如果他之前没有受伤,可以轻易地把人给拉起来,但现在他这副身体,却根本做不到。
“请前辈出手。”
张小海抽出了自己的长剑,挽了个剑花,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这一夜也没休息,为防万一,他一直靠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就怕殿下有什么意外。
“呵呵,那我就豁出去这老脸,占一占年轻人的便宜。”
冬叔苦笑了一声,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握在了手中,做出了一副准备战斗的架势。
“轰隆隆~~~~”
天上又一声闷雷响起,由远及近,而又由近及远,而后天上零零散散的飘落了几滴雨下来,打在房檐上,打在干燥的地上,打在那还未睡醒的草叶之上。
“叮~~~~”
一滴雨滴落到了张小海横着的剑上,缓缓的顺着剑身滑下,到了剑尖处,却又犹豫的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后面落下的雨滴。
“唰唰唰!”
冬叔和张小海经过短暂的对峙之后,两人齐齐动了起来,由于因为此刻是黎明时分,天上又被乌云笼罩,所以光线还比较暗,所以围观的人,只能看到二人快速移动的身影,还有那金铁碰撞所发出的声影。
“这雨应该会下得比较久,而且比较大,等雨停之后,一切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江逸尘也提着剑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睡眼惺忪的许悠然。这两师兄妹,都是碧波岛的人,修行的是水系功法,自然对这下雨的事情知道得比一般人要多。
“师兄,你又开始装酷了。”
许悠然打了个哈欠,用出了全身力气,把李明月从地上拉了起来。她自然是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不打算劝李明月什么,就如六皇子说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做出的选择,怨不得谁,也不用谁为他们求情。虽然她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懂的。
“你见过人被杀死么?”
许悠然拉着李明月后退了半步,而后在李明月耳边轻轻的问了一句。她虽然是修行者,但长这么大还没杀过人,所以对于杀人或是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她还是有些害怕。
李明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颗心揪着,看着场中的战斗,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自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辈,你输了。”
十几招之后,二人快速的互换了个位置。张小海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把剑收回了剑鞘之中,而冬叔刚刚虽然手持匕首进行了格挡,但脖子处还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他是个武道高手,自然知道自己输了,如果张小海刚刚那一剑再近几分,自己就会身首异处了。虽然不清楚,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做到的,但自己输了就是输了,对方没有要了自己性命,想来是看在自家小姐的面子。但作为一个高傲的武者,而且还是一个站在巅峰的武者,这输了比要了自己的命还要让人来得难受。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冬叔哈哈笑了起来,在这雨中显得十分的落寞。他知道,张小海用的不是修行者的手段,而是实打实的剑招,虽然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什么巧妙的手法,但自己就是输了。亏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大宗师,就觉得自己在武者之中少有敌手,原来一山还比一山高,自己输给的不是这个年轻人,而是那个自大的自己。
“小姐,你的恩情,老仆来世再报。”
冬叔说完,手中匕首一转,就直直的插到了自己的胸口,断绝了自己的心脉。他是舍不得这人世的,但他舍不得那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这一身武道实力,不该就这么被断绝。但败了之后,他的心境却有了变化,像他这样的人,是十分骄傲的,原本让自己骄傲的资本,在被人摧垮之后,那骄傲就会变成羞耻。所以他哪怕是可以活下去,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以他骄傲的性子,让他没脸面再继续活下去。
“冬叔!”
原本在张小海说出那句话后,看场上双方似乎都没受什么伤,就松了一口气,而且六皇子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所以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但因为场上雨太大,当她听到冬叔说的话,还没来得及看清,冬叔就自己断了自己的心脉。直到冬叔倒下之前,她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因为张小海既没有杀死冬叔,冬叔也没有杀死张小海,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小姐,不要怨恨任何人,此事之后,就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冬叔虽然心脉断绝,但却还没有死去,依旧有些力气说话。看着在雨中为自己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姑娘,心中突然有些不舍。他一生都没有娶妻,自然就没有什么子嗣,所以一直把李明月当成自己的孩子。其实他之所以一直坚持要对六皇子出手,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李明月,为了这小姑娘能走出王府,过她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雨大,小心着凉生病了。”
许悠然撑了一把伞走了过来,塞到了李明月手中,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冬叔,叹了一口气,打开另一把伞,紧走几步,跟上了杨阳他们的脚步。
在冬叔死后,杨阳并没有在这院里停留,而是带着众人,撑着伞离开了这里。倒不是他不想在这停留,安慰一下李明月,而是自己今天还有好多的事情。他的建安王叔安排了一系列的计划,杨阳这里同样的安排了一系列的应对之法。冬叔的出现,只是他这计划中出现的一个小插曲,他今天还要去建安王府,去看望一下自己的这位王叔。
“豁!好大的阵仗!”
门开,当杨阳看清街上的人之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这些人不是别人,而是一早就悄悄将他们院子围了的人,想来是看里面情况不对,就退到了这里。但因为没接到上面的命令,只能在此集结,打算将他们一行人堵在这别苑之中。
“看你们的了。”
杨阳微笑着,看向了江逸尘和许悠然,现在下雨,想必此时街上正是他们发挥自己的主场。
“可恶!”
徐悠然十分的不满,昨天夜游的时候,他们师兄妹二人和杨阳打了个赌,就赌今天会不会有人赌门,如果没有,那杨阳就请他们两个吃一顿大餐。如果有,那他们师兄妹二人,就要做免费的苦力,解决这些堵门的人。
“要不我们再赌一下,看我们要多长时间能解决这些人。”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不赌。”
杨阳摇了摇头,他还没真正见识过这两人都实力,自然不会随意下注。所以在江逸尘提出再赌一次的时候,他立马就表示拒绝。他不是一个赌徒,所以知道只要不赌,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可以失去。但他倒不是说请不起一顿饭,而是觉得这赌,自己还是少沾点好。
“你们给我统统让开!”
徐悠然见杨阳不上套,自然气鼓鼓的就拿这些堵着他们的人撒气。这又是下雨天,契合她所修习的功法,所以她这一脚跺下去,地上直接炸了一排的水花出去。这场面好比扔了几个手雷出去一般,把这些黑衣蒙面的死士炸飞了几个,砸到两边的墙上,不知是死了还是被震晕了过去,反正没了动静。
“杀~~~~”
这些黑衣蒙面的死士,本就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看到这场面,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齐齐抽出了长刀,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把这娇憨的小姑娘给剁成肉泥。
“水龙吟!”
江逸尘见势不妙,虽然剑未出鞘,但手中的剑一挥,运起功法,利用地上的水,就这么凭空卷起了一个水龙,绕着徐悠然所在的位置转了一圈,击退了就要砍到徐悠然的刀剑。
“不用你帮忙!”
被救了的许悠然反而不高兴了,手中出现了一个粉色的丝带,将落下的雨一卷,幻化成了两个流星锤,呼呼呼的舞了几圈,把冲上来的人砸得哭爹喊娘。
其实江逸尘不是担心自己的师妹会受伤,而是担心自己的师妹用出自己的功法之后,会被人笑话,毕竟哪个女孩会喜欢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尤其是喜欢用流星锤这样的武器。原本她师父传给她的法器是紫云带,原本应该走以柔克刚的路子,但到了徐悠然的手里,颜色变了不说,反而把这法器当成了流星锤用。这女子用流星锤,这画面要多违和有多违和,尤其是这流星锤连接的带子还是粉色的。这样的画面,江逸尘自己都看不下去,更别说是别人了。
“苍龙出水!”
因为自己的师妹挥舞着流星锤的画面太让人难以接受,所以江逸尘只能放大招,以求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免得被六皇子他们看了笑话。同时他也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张小海,自己在跟他打的时候,并未用全力。所以十分悲惨的,这些死士,在有生之年,看到了神仙一般的招式,还未来得及赞叹,就被这幻化成龙的雨水给全砸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