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江鳞叶解下大氅,罩在沈今宛身上,将不断扑闪的蛾子隔绝开来,扯着她奔出暗室。
絮影早已从棺材里爬出,又大步跟上他们。
砰——
石门被一把关上,蛾子也被阻挡在暗室之中。江鳞叶站在门前,用力拍打身上的脏物,眉头紧皱。
“你没事吧!”沈今宛摘下大氅,朝他过去。
江鳞叶最讨厌虫蚁,夏日里的四角都要用艾草菖蒲熏上好几遍才肯就寝。却在那样的环境下将自己的大氅脱下给她,倒是令她没有想到。
“无妨。”他嘴上说着无事,可眉头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一旁絮影气喘吁吁地扶着石墙,面色铁青。
想到方才棺材里的情景,胃里便翻江倒海的厉害,更别提自己身上沾染上的臭气,将他熏得睁不开眼。
待三人都从方才的情形里抽出神来,暗室里已经没了动静。
沈今宛上前用短刀撬开门缝,看见暗室里满地的白蛾尸体,已不剩几只还在扑腾。中央的棺椁依旧好端端地摆着,像是不曾被人动过似的。
“絮影——”她压低声音唤了一句,生怕将里头乱纵的活物惊动。
扶着墙干呕的男人已经能稳当地站住身子,这才抬起半耷拉的脑袋,应了一声,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那棺材里是什么?”少女疑惑道。
絮影作为暗卫统领,又跟随阿佑已久,什么样的刑法没瞧见过,什么样的死相没遇到过。没理由只开一具棺椁就吓得失了魂。
不由得让她更加好奇里头有什么。
絮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是人,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
“白花花的肠子与蛆虫缠在一起,整个棺椁里全部都是蛆虫.....”他不敢睁开眼,生怕自己还在里头,这样的情形,只看一次就足够震撼。
沈今宛闻言,瞳孔微缩。她将门缝又撬开几分,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去——
果然,棺椁缝隙处仍有细小的蛆虫蠕动,而地上那些\"白蛾\"也并非真正的蛾子,而是被蛆虫寄生的尸虫,翅膀上沾满腐液,方才扑闪时散落的磷粉,实则是腐尸的碎屑。
\"这不是普通的棺材......\"她低声道,\"是养蛊的尸瓮。\"
江鳞叶脸色更沉,他强忍不适,冷声道:“李瑾竟用活人养尸蛊?”
絮影终于缓过劲来,哑着嗓子补充:“棺中人穿着南陵禁军的服饰......心口还钉着北尉军的箭簇。”
三人一时静默。
沈今宛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两人:“这丹药能让人暂时失去味觉,就不会觉得恶臭难耐了。”
她自顾自的吞下一颗,打开石门的缝隙,钻了进去。
“阿宛——”江鳞叶想拦,少女却以极快的身法钻进暗室里,在棺椁前来回探查。
他想进去,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拦,只好狠下心扯下腰间系带覆于眼上,凭借着耳力走进石门。
虽说是看不见眼前景象,可他脚底下踩过蛾子发出的脆响却逃不出耳朵。
江鳞叶皱着眉头,摸索着朝沈今宛走近:“可有所发现?”
他强装镇定,可还是止不住捏紧拳头,样子着实可爱,惹得沈今宛都有些好笑。
她将棺椁往后推了些,露出全貌,饶是进出黑牢都不害怕的她都忍不住指尖微颤。
那被开膛破肚之人的眼眶乌黑,两颗眼珠似乎被挖走了,十指只有两根是完整的,就连胳膊上似乎也遭遇过钉耙烤刮。
她眉头紧皱,提着火折子往里头张了一眼。
可偏偏是这一眼,让她看见了一些本不该看见的。
“啊——”
沈今宛猛地拽上江鳞叶的衣袖,冷不丁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江鳞叶蒙着眼看不见,只能根据方位与声音来辨别她的情况,不似遭遇危险,倒像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少女瞠目结舌,再度环顾四周,只为确认那一幕并非错觉。
直到确定那个坐在角落里的,正是一个被拿掉头颅的婴儿。
而那颗头颅,正被他捧在怀里,不断往外冒出蛆虫,像白色血液一般。
她神色瞬时暗淡,松开抓住他的衣袖,江鳞叶察觉到沈今宛的异常,一把扯下蒙眼布带。待看清角落里的景象时,他瞳孔骤缩,猛地将少女拉至身后。
\"别看。\"他声音发紧,指尖冰凉。
那头颅上腐烂的嘴唇微笑着,容器般安静地待在原地,接受着虫蚁的侵蚀。
沈今宛眼底滑下一行泪,滴落在棺椁上。这孩子看上去不过三个月大,就已经被永远地藏在这里。
“这是婴灵蛊。”她闭上眼睛开口,“需以不满一周岁的婴灵为蛊,再将他安置于父母其中一人周围,以头颅对上亲人开膛的腹腔,方能蛊成。”
少年下颌绷紧,不知该说什么。
“这孩子是南陵人。”她抬眼望向他,泪光洒在他身上,“他父亲是南陵禁军......”
“此蛊需多久能成?”江鳞叶反问道,距离上一次南陵禁军前来,已是一年前的事情。
“少说一年...........”
那便是在南陵使团前来给太后拜寿时所制下的蛊,那时失踪的,可不止这一个护卫。
江鳞叶眼前的系带早已摘下,笃定道:“此处定还有其余棺椁。”
他与沈今宛对视一眼,顿时会意。毅然决然地朝外头走去。
果不其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暗桩。
他猛地踹向那暗桩,将其踹落下去。霎时四周传来异响与振动,偌大一间地宫里散开七八扇石门,每一扇石门后都有棺材,有些是一具,有些是三四具........
“好家伙,感情这是个义庄!”絮影缓过神来,撑着身子瞪大眼睛。
沈今宛朝四周张了一眼,语气沉重:“不止......不仅仅是义庄,而是一个蛊阵。”
她带着火折子走了一遍,三人才看清了地宫全貌——二十三具棺椁呈八卦方位排列,每具棺盖上都刻着不同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