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这些话说出来,谢槿宁会觉得她一介女流异想天开,可她没想到,谢槿宁听完她这些话后,脸上流露出的是赞赏之色。
谢槿宁目光落在了远处正悠闲喂羊的姜献身上“二皇子本就不是当君王的料,况且他本就意不在朝堂中。四皇子手段阴毒,日后登基更不会为江山社稷着想。”
“唯有你,三公主,你常年征战沙场,声名远扬,来日若是登基,你的名字足以震慑敌国,免得宵小来犯。你也见过百姓苦不堪言,日后必能造福一方百姓。无论是从何角度来看,你都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谢槿宁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她直起身子,沉声道“众人想不起您,只是因为他们常把男女之平等挂在嘴边,却潜意识认为女人应居于后宅,困于婚姻,从来没想过女人可以成为制定规则的当权者。既如此,臣愿意辅佐公主,直至您登上那个位置。”
语罢,谢槿宁朝着姜百潼行了个大礼。
坐在她面前的姜百潼看着谢槿宁朝她行的君臣之礼,神色有些恍然。
谢槿宁这一拜,拜的是她未来的君主。
而姜百潼若是应了,那便是天子之诺。
猎场上的风掠过草尖,卷起两人的衣角,四下无人,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注视着对方,一时间周围安静得可怕。
“呵。”
姜百潼忽然笑了。
她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只说道“必不负君意。”
谢槿宁抬眼看她,却见她眸色如渊,面色坚定,便知她已下定了决心。
“臣,愿为殿下斩尽前路荆棘。”
远处,一只苍鹰掠过天际,长啸破空,回荡在整个猎场。
两人面上肃然之色也是转瞬即逝,姜百潼又恢复了方才闲散的样子。
谢槿宁瞧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听说,你和我兄长同生共死了。”
姜百潼扬了扬眉梢“嗯哼,下了个矿洞而已。怎么,他跟你说要给我以身相许了?”
“那倒没有,你也知道,我那兄长肯承认这四个字已经是破天荒了。”
姜百潼却是勾了勾嘴角,脑中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那天,她正因为亲卫被人引诱到军营欺凌,她忍无可忍同人大打出手,被人永州县令为难。
她心中也知道,这些人约莫是受了皇帝的命令,故意找她麻烦,逼她动手。
欺负她不要紧,可欺负她带过去的亲卫可就不行了,她若是再忍下去,叫她如何建立威信。所以,再不能出手也要出手了。
就在这关头,士兵来报说新任永州知州来了,姜百潼当时还以为又是一个来找她麻烦的,心下想着她的父皇为了能给她使绊子,真是煞费苦心。
然后她就看到了谢郢川。
一身白衣,真是与当时的情景格格不入。
谢郢川替她解了围,他们走到没人的地方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放着好好的京城高官不做,跑着来做什么?”
“为了解永州百姓之苦。”
“那你解就解,来趟我这浑水作甚!”
姜百潼当时心情不是很好,情绪也有些激动,可谢郢川只沉默地看着她,而后缓缓说了一句——
“来做你的面首。”
……
姜百潼至今想起当时的场景,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同时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坐在她面前的谢槿宁,见姜百潼这副摸样,挑了挑眉,轻咳了一声“我说——”
“你们进展迅速啊。”
姜百潼回过神来,眼中仍旧是没褪去的笑意“还好吧,毕竟有个人上赶着要给我当驸马。”
“噗——”
谢槿宁今晚憋笑了无数次,这回到了嘴边的水终于喷了出来。
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一脸不可置信“什么?他还是我那个古板的兄长么。”
姜百潼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两人相视一笑,刚歇下来没多久,主帐那边就传来一阵喧哗。
正巧陈荩回来了,她走到谢槿宁跟前说“主子,陛下下令回宫了。”
谢槿宁与姜百潼沉默地对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们彼此心中都知道,姜珩谋反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皇帝这会只是下令捉拿,却没有别的动作,显然是在犹豫不决,或是投鼠忌器。
姜百潼没有说话,谢槿宁也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而是对着陈荩问道“谢沐瑶呢?”
陈荩愧疚地垂下了头“小姐恕罪,方才猎场一片混乱,我急着去寻你,一时没看住竟让她被人带走了。”
“可看清是何人带走的?”
陈荩答道“是姜珩的人。”
“嗯。”谢槿宁淡淡应了一声“你也别自责了,姜珩既然没成事,她会被带走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姜百潼听后倒是来了兴致“你还抓了谢沐瑶?”
“倒也不算是抓,就是怕出事,所以多留了个心眼。”
“你干什么了?”
谢槿宁拿出了挂在腰间的鱼符,姜百潼接过一看,震惊地看向她“这你都能弄来。”
“从谢沐瑶身上弄来的,想来姜珩是有把柄在她手上。”
“难怪姜珩的杀手会杀了祁镇,姜珩本人还不知道,合着都是你干的好事阿。”
“小事,不足挂齿。”
不远处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两人周围也陆陆续续变得热闹了起来,谢槿宁和姜百潼交流了个眼神,便起身分了开来。
回去的路上安静的可怕,抵达城中时,天色已是渐暗。谢槿宁坐在马车里想着,今夜应当有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当然,也包括她。
暮春的夜风带着淡淡花香,谢槿宁回到相国府沐浴更衣后,便换了件衣衫,在书房中捧着一本新得的书册阅览,夜风穿堂而过,吹得书页沙沙作响,也吹得她鬓边一缕青丝不安分地飘动。
“小姐,夜深露重,该歇息了。”
陈荩捧着件绛红色披风走过来,给谢槿宁披上。
谢槿宁只淡淡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是子时了。
谢槿宁拿起手边的茶浅酌一口,目光飘向半开的窗棂。
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落在她发间的一支白玉簪上,泛出了温润的光泽。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