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郢川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时方氏尚是贵妃,其父兄仗着从龙之功,在前朝结党营私,屡屡施压要陛下废后。所幸先皇后德才兼备,深得百姓爱戴,又有镇北侯手握重兵在侧,方氏一族才不敢轻举妄动。”
谢槿宁“可先皇后是镇北侯之女,怎会身体羸弱,最后因病去世?”
谢槿宁神色凝重道“先皇后乃镇北侯嫡女,自幼习武强身,可自从方氏入宫后,就一直缠绵卧榻,最后因病去世,这未免太过蹊跷。”
“你的意思是,先皇后的死,是方氏一族从中作祟?”谢郢川想了想,脸色微沉“若真是如此,姜珩要铤而走险,也情有可原了。”
方氏若是害了先皇后,那姜献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清算方氏一族,为母报仇。
谢槿宁望着营帐的方向,眸光微冷“兄长觉得,陛下知道此事么。”
谢郢川不明所以地看向谢槿宁,谢槿宁声音压得极低“又或者说,陛下是否默许了此事。”
谢郢川闻言,整个人怔了怔,冷声道“莫要胡说。”
他言辞冷冽,可谢槿宁知道,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你们在聊什么呢。”
主帐前,姜百潼掀开幕帘走了出来,笑盈盈地走到了两人跟前“宁宁,好久不见。”
谢槿宁亦笑道“阿潼!许久未见,你可还好?”
“都好。”姜百潼说着,刻意瞧了一眼谢郢川“有你兄长在,我自然是好得很。”
“嗯~?”
谢槿宁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谢郢川,谢郢川轻咳了两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父皇就让我出来了,想来是提防着我呢。”
谢郢川低声道“这话莫要让旁人听见了。”
“嘿,你和宁宁又不是旁人。”
谢郢川面对着一脸散漫的姜百潼,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槿宁倒是还记着正事,对着姜百潼问道“里边什么情况?”
“方氏一族在里边虽然跪了一片,可言语间仍旧强硬,不仅没有认错的意思,还大有逼宫之意。”姜百潼扫了周围一眼,靠近谢槿宁低声道“父皇脸色很差,方才屏退了我和大臣们,宣了太医进去,现在主帐里只剩下祁晏安一个人在里边。”
谢槿宁和谢郢川听后,皆是皱了皱眉,心下顿感不妙。
谢槿宁一直觉得,姜珩会兵行险招,和祁晏安这数月来对她明里暗里的施压大有关系。而她心中其实并不是很明白祁晏安为什么这么急。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
姜元承,恐怕没多少日子了。
“那……”
谢槿宁刚开口,就被姜百潼打断,她朝谢槿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息之后,谢槿宁就听到了脚步声。
“长公子,相国在寻你。”
是相国府的小厮在寻谢郢川。
谢郢川点了点头“好。”他看向眼前两人“你们许久未见想来有许多话要说,我就先失陪了”
“嗯。”
“好。”
待他们走远后,谢槿宁才问“你此去西境,是如何拿下兵权赶来京城的?”
姜百潼摆了摆手“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坐吧,刚才在里边站得我累死了。”
“嗯,去我席位吧。”
“好啊。”
整个猎场里的人都各怀鬼胎,这会恐怕也只有她们两人还能悠哉游哉地坐下来闲谈喝茶了。
谢槿宁的席位周围空无一人,文臣们都围在主帐前交头接耳着,等着皇帝下命令。
“你也知道,西境不是我的主战场,我到了那边后自然没有人肯听我的号令,况且当时那边还有个和我同职位的将军,所以我就更不好施展开来了。”
谢槿宁一边听着姜百潼的描述,一边烧起了热水。
“那个时候我被父皇贬谪,心里也不是很痛快,所以到那里之后,在我自己住处躺了一阵子,那些人都以为我放弃了。”
谢槿宁嘴上淡淡道“你那不是放弃,是惹不起他们,索性避而不出,免去许多麻烦。”
姜百潼半真半假的话被戳穿,摸了摸鼻子“那些人逮着机会就挑衅我,想让我忍不住向他们出手,我索性往家里一躺,谁也不见。”
“可就在这时候,谢郢川来了。”
“哦不。”姜百潼收了方才那副闲散的神情,往谢槿宁面前凑了凑“准确地说,是你的信来了。”
谢槿宁抬眸看向她,眸色未变,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砰——”
一旁水沸腾的声音打断了她们之间的沉默。
谢槿宁面色如常的提起水壶,给姜百潼倒上了一杯水“所以,你怎么看。”
姜百潼笑了一声“还能怎么看,我这不来了么。”
谢槿宁笑着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脑中回想起她那封信上的内容——
此生倾尽所有,为他人做嫁衣。
何故为将,不为君。
一个‘君’字,谢槿宁写得隐晦。
可以是放下一切,浪迹江湖之君。
亦可是君王之君。
很显然,姜百潼选择了后者。
“我倒是更好奇”她抬眸直视谢槿宁“你为何会选我?”
姜百潼虽然和谢槿宁交好,可大事面前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没有人会因为朋友之谊,而去拥立一个在夺嫡中被人忘却的名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没有人会坐赔本的买卖,况且还是夺嫡这样的大买卖。
谢槿宁只淡声道“那你又为何决定参与这场夺嫡之争中。”
姜百潼闻言,眸色沉了沉,垂眸看着杯中倒映着月色的水光。
“皇兄不适合当皇帝。”
她一饮而尽“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坐那把椅子,纵使知道皇兄沉溺山川湖海,对朝中局势一窍不通,也只想着有朝一日他若登基,我尽心辅佐便是了。”
“可你的那封信,让我意识到,我姜百潼,亦是天皇贵胄,身上流淌着的是姜氏的血脉。”她说着,眸中闪烁出寒光“那把龙椅皇兄既坐得,我姜百潼,也坐得。”
“这不就是了。”谢槿宁淡笑道“我亦是如此认为的。”
姜百潼怔了怔,眸中闪过些许惊讶。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