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寒冷,挖渠冻感冒的人越来越多。
女同志们身体不舒服就躲进屋里烤火取暖,不管连长和指导员怎么敲打,她们就是不愿意再去地里。
煤不够,她们就挤在一个套房里用一个炉子。
艰苦奋斗的意志开始瓦解。
不管是上海来的女青年还是豫省来的女青年,她们都觉得现在的日子没法过了。
最近每天夜里手上长的冻疮都在发痒,睡到后半夜,炉子的余温散尽,房里的气温越来越低,早上起来手脚都是冰凉的。
被冻醒的女同志们忍不住在被窝里低泣,可怜自己要遭这种罪。
现在的日子根本就没法过。
感冒生病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女同志,不少男同志也受不住了。
营地里出现了生病的男同志白天躺在被窝里不愿意出去干活的现象。
老军垦们知道十一月还不到休息的时间,有心继续干,但这群没受过罪的城里娃消极怠工,并且连长对他们也无可奈何,这让老军垦们的心思也动了动。
都没坚持到十一月十号,离任务完成还有一段距离,二十五连的劳动力就出现了大面积的瘫痪。
连长和指导员愁呀。
天气还没到零下十度,至少还能再干半个月,咋能说停就停?
但他们说啥都没用了。
下面的人团结一心,他们再说,倒是显得他们不是人了。
翌日早上,没听到连长的哨子声,大家还挺意外。
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不妨碍大家伙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
连着几天连长都没有吹哨子催促大家下地,大家伙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
“连长,我们可以休息了吗?你早上咋不喊我们了?”
抽着烟的连长冷笑一声,“我喊你们?我多大的脸敢使唤你们这些爷做事?我配吗?你们尽管休息,还用得着问我?”
这话让听到的众人都不好意思。
大家叫屈:
“这么冷的天,谁受得了啊?”
“我们也想把任务干完,但身体受不了。”
连长皮笑肉不笑的:“你们以为我没干过?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我还铺过石子路。”
骑着自行车回到连队的指导员说:“各个连队的生产差不多都结束了,过上一阵子马上要修路了,每个连队都得出人,负责自己连队的部分。”
众人眼前一黑。
连长都觉得自己是乌鸦嘴。
他黑着脸说:“还修啥路?咱们连队地里的任务都没完成,这些爷都不干了,谁敢使唤他们?我看咱们连队的人也用不着好路,修啥修?没人听指挥,场部的人下来指导工作,这群爷就干杵在那,还不把咱们二十五连的脸都丢光了。”
这话说的一群人脸红,羞愧的不行。
大部分人都有集体荣誉感,休息了几天,身上舒服不少,感觉又充满了力气,似乎能下地了。
一位老军垦说:“干,一会儿就下地去干,剩下的工程不多,早做完早轻松。”
轻松、轻松个鬼!渠挖完了还要修路,修完路还不知道有啥活等着呢,哪有轻松的时候?
不少人心里嘀咕。
附和老军垦的声音稀稀拉拉,只有少数人表了态,大部分人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连长摇头,“算了吧,都好好在屋里吃了睡睡了吃,当猪的日子多舒服。”
指导员叹气,“听说场部接到一批遣返的女同志,我本来还想着和连长一起给大家伙争取一下,但大家伙劳动不积极,上面一听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怎么可能给我们多分几个女同志?”
光棍们一听来劲了,纷纷表示会端正态度好好干。
至于女同志们…
女同志们跟没听到一样。
她们又不用娶媳妇,送几个天仙过来也跟她们没关系。
指导员掏出笔记本开起了临时大会:
“今天会上主要强调了干、部的作风问题,咱们六分场机耕连的连、长因为乱、搞男、女关系已经被抓起来了,调查已经结束,他身上的问题很多…”
听到这话,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因为谷河口挖渠,二十五连的不少人和张健都认识,六分场那么多干部,大家最熟悉的就是他。
指导员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叹气说:“还有咱们连的卢双双,也被抓起来了。”
这话就像是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里,油锅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她不是怀孕去医院了?她咋也被抓了?”
卢双双多日没回来,连长和指导员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俩人虽然知道,但没有声张。
这种不光彩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开大会时被上面点名了,指导员觉得很丢人。
以后大家肯定会在背后议论卢双双,大家未必须清楚她的名字,但一定会说是二十五连的那女的。
指导员沉着脸读着会上做的记录,大家伙的注意力全在卢双双和张健的超级大八卦上。
知道张健的职务被撤销,人也要接受劳动改、造后,宋露白放了心。
指导员开完了会,对大家伙说:“都休息这么多天了,该去地里好好干了,现在不干,来年耽误放水灌溉,苦的还是咱们二十五连…”
一通劝告之后,大家伙手上终于还是重新拿起了农具。
除了病的实在是严重的,剩下的所有人都扛着农具下地了。
大部队走了,指导员和连长进了房里烤着炉子说话。
宋露白坐在被窝里缝毛衣时,听到外面指导员喊她,她忙放下针线跑了出去。
指导员问:“张健的事上面很重视,你根据我笔记上的内容写篇稿子出来,板报上的内容也要改一下,就以群众监督干部作风为主题。”
宋露白应了声,又问:“张健牵连到她爸没有?”
指导员瞅她一眼,“问这干啥?”
宋露白道:“我就想知道会不会连坐?”
她可不信张健过去干的事他爸一点都不知道。
就算被牵连了,张场长也不无辜。
指导员说道:“场长工作暂停了,还没有定论。”
他又道:“你们劳动快结束了,连队要给你们写评价,你去公房给我把夹在黄皮本子里的纸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