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曾经给她剃头发时提过一句,那扯头发的推剪是敌人送给他的。
想必赵铭的敌人,都很怕赵铭知道这些,再站在他们面前吧。
把他的家人往死了里折磨,是觉得赵铭彻底翻不了身是吗?
而她偏要赵铭龙傲九天。
她和赵铭相识于微末,谁也不能不阻止她扶赵铭上青云。
等老太太醒来后,胡林就保证,会找机会安排他们见面的。
如果需要回信,她也会帮忙带给赵铭的。
但现在她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盯着赵家,所以她现在不能带他们回小河村。
老两口表示理解,只让胡林帮忙带了信。
古城的事处理完,她就要准备上路了。
走前给老两口留了两百块钱,让他们照顾好自己,同时也和古城的渠道人说了,让她帮忙照看着点老两口。
为此,胡林不仅请人吃饭,还给人买了些礼品。
还在当地百货大楼,给人买了一身衣服送去。
拿人手短,渠道人笑意盈盈的应了下来。
在古城置换完香烟,加满汽油,买好干粮,胡林就开着货车离开了。
从西北出发,往西南去,然后在华东停留了一些时间。
主要是去见周怀景给的几个人脉,联络感情。
虽然她现在都用不上,但过几年,就大有可为了。
来见他们的时候,她在西南买了些土特产,带给他们尝尝鲜。
白吃一顿不说,还有礼物可拿。
胡林这么会做人,他们是无可挑剔,纷纷给周怀景去信夸胡林。
这些胡林不知道,建立完交情后,她就往东北方向出发了。
原本是打算跑两趟的,但出了赵家的事,她得回去跟赵铭当面说说。
至于寻找材料的事,往后延延。
胡林回来的时候是七月底,小河村正是天热农闲的时候。
她没有回家去,直接去卫生室找了赵铭,跟他谈了许久后,当天就又离开小河村了。
她现在手里只有三千多块钱,距离明年三月份还有七个月的时间。
她要在这七个月里挣到给袁叔的一万块,还要顾及李文那边,他那边找材料的花费也很大。
介绍信到期是九月中旬,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她就没像之前那样全国跑,只在华北、东北附近的几个经济发达的省会打转。
九月中旬的时候,她再次回到了小河村。
这时候,小河村正是农忙的时候。
算着介绍信过期的时间,她在家里待了十来天。
期间她找杨青了解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她又给了赵铭一千块,作为周弘乾的医药费。
然后才拿了彭蒿寄过来的汽油票,找村长开了介绍信,离开了。
走前,许明珠还问她过年回不回来,说是周怀景要过来。
对此,她只表示遗憾,说她三月份的时候才回来。
李爱花看着她脸颊都瘦得没肉了,却还是那么拼,也只能暗自心疼。
1973年这年的新年,她是在路上度过的,一直辗转于各个地方。
入冬来临时,她去了古城,给赵铭父母买了两身过冬的衣服,又给他们留了些钱。
古城冬天的降雪量,虽然比不了东北,但也不小。
过年期间,也有些相熟的渠道人邀请她到家里做客,她都一一拒绝了。
有时候在路上挨着冻,啃着冰冷的馒头,喝着冷水时,她会想起李爱花做的饭菜,永远热乎的炕床和客厅火盆,还有那松快的氛围。
直到1974年二月下旬,她才停了下来,往湘江去。
到湘江,她点好一万块钱,装在钱匣子里,剩下的四千多块钱她用棉袄包着,放在背篓里。
还好上次让胡孝义打了大一些的钱匣,不然还装不下那么多钱。
胡林抱着钱匣子下车去找袁叔。
三月份,湘江正是凉爽的时候。
袁叔他们正在育苗,团队里的人,一个个的都精神抖擞的。
原来是籼型稻米培育成功了,他们带着成果回了京城,从此籼型稻米被列入重点计划,即将在全国范围内种植。
胡林听到,也表达了对袁叔由衷的赞叹。
同时她也得知,去年在她走后,袁叔把成品稻米给她寄了过去。
但她不在家,所以还不知道。
等袁叔清点完钱,开了单子,两人这才又闲聊起来。
说起两人的相识,也是缘分使然。
那年袁叔在春城连续开了几天的研讨会,在会议上着凉了,又着急回京城,想在年前找上头拨款,这才在车上高烧不退。
袁叔也感慨说,要是没有她的投资,籼型稻米计划也只能搁置了。
重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成品出来,又不知到何年何月去了。
今年的款项交接清楚后,胡林第二天就走了,没在湘江多久。
几乎长达一年的连轴转,铁打的身体和意志,她也熬不住了。
现在她看到馒头,就想吐,摸着方向盘,心里就抵触。
一路风驰电掣赶回市里,她这紧绷着的心才松下来。
终于要到家了。
坐上回县城的公共汽车,靠在车窗上,睨着车窗外冰雪消融的土地,思乡之情在心里萦绕。
到县城,已是中午,胡林估摸着杨老头该是回去了,便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这才走着回小河村。
一路她没有着急赶路,这一两年她都很赶,现在她想慢一些。
看着土路两边的小麦,她都倍感亲切。
到小河村,下午两点过。
前边的知青楼的院子里,传来两女子吵吵的声音。
胡广杰他们家院子门关着。
胡家院子过了那么多年,墙体上有了些水印,看着有些旧了。
院子里有个女人抱着孩子逗着,旁边站着钟子豪。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逗着女人怀里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还遇上两只脱笼的鸡,在路上啄着小石子。
走上桥的时候,胡林停了下来,看了看湖里。
湖面还有些薄冰,但水下依稀可见两条巴掌大的鱼儿在游动。
看来杨青的试养成果还是不错的。
让这没有鱼类的河流里,出现了鱼儿。
下了桥,就是地里,庄稼汉在地里忙活着。
看着那地埂,她还记得许多年前,她在这里吓唬张慧的事。
也不知道张慧现在还觉得幸福吗?
一路慢悠悠地晃着,胡林到了家。
外面鸡鸭鹏前站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周怀景。
她似乎记得,去年她走的时候,许明珠跟她说过,周怀景过年会回来。
他的探亲假有那么长吗?
在她出神之际,周怀景察觉到有人走近,看到是胡林回来了,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
他们确实好久没见了,按年头算,从92年年初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
“好久不见。”紧接着胡林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几天。”周怀景应着,把手里铁盆里的米糠倒在鸡鸭鹏里的石槽里。
“哦。”对于周怀景为什么这时候来,她没什么好奇心,往家里去。
周怀景跟在后面。
上次见面胡林还是短发,现在她头发蓄长了,草草扎在后面。
人看着高了些,白了些,只是憔悴了很多,瘦了很多。
她确实很让人刮目相看,难怪让他几个朋友都赞不绝口。
在屋里洗衣服的李爱花见到胡林回来,惊讶的起身,在围裙前抹了抹湿漉漉的手,往胡林走来。
一脸惊喜,“闺女你回来啦!”
“嗯,给我烧点水,我想洗澡。”胡林面无表情的应着。
“诶。”李爱花见胡林的表情,面上一僵,小心翼翼的问,“闺女,吃饭没?我先给你做饭去?”
“不用,我吃过了。”
胡林说着,把背篓里换下来的棉袄放洗衣桶里,连带着那件狼皮毛的内衬。
周怀景见到,眼神闪了闪,跟着去院子里,把铁盆洗干净。
“好,我这就给你烧水去。”李爱花说着往厨房去。
胡林把背篓放在檐下,拿上钱匣子回屋去了。
钱匣子装着她剩下的钱,袁叔开的款项单子,赵家老两口给赵铭的信。
她把钱匣子的东西拿出来,款项单子放到柜子里的那个稍小些的钱匣子里锁起来。
现在这个钱匣子,她主要用来装重要文件和单子。
钱就没挪动,把大些的钱匣子放在柜子里,信放在钱匣上面。
她那些跑车用的东西,都放在车上了。
这时代,她也不怕被偷。
那些东西,她也都烂熟于心了。
收拾完,她出门去,坐在檐下,脑子放空。
李爱花把背篓里的军用水壶拿出来后,又接着洗衣服。
周怀景在厨房烧火。
火烧得旺,二十多分钟,灶锅里的水就开了。
他用铁桶装着水提到了厕所,胡林瞧见,跟着过去提水。
把水准备好,胡林拿上换的衣服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拿给李爱花。
“晚饭前我要是没醒,就别叫我了。”
胡林说完就回屋去了,留李爱花怔愣的看着她的背影。
旁边周怀景见着,解释了一句,“她估计累坏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李爱花看了眼周怀景,随后收回视线,眨了眨眼继续洗衣服。
周怀景则是出门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