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难言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如浪潮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像是冰川之下融化的积雪,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无声无息,却叫人心中一悸。
连灵魂都为之颤栗。
姜晚对上了裴烬的视线,他眼里仿佛燃着一把火,深沉而灼热,幽深又滚烫。
他好像是认真的。
姜晚有些狼狈地偏过头。
裴烬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嗓音低沉,笑意莫名,“不敢应?”
姜晚反驳,“我有什么不敢应的……”
骄矜矜贵,权势滔天的裴家掌权人,以这样低的姿态说这样的话,好比递出了一把刀。
刀尖对着他自己。
不管姜晚高兴或是不高兴,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哪怕一句话,她也可以伤他伤得血淋淋。
明明是该高兴的,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嗯?”裴烬尾音上扬,见姜晚不说话,他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再咬就不能见人了!
姜晚没好气道,“你属狗的吗?”
裴烬哼笑一声,“那你咬回来。”
我才没那么幼稚……姜晚想。
可裴烬却凑上前,“给你机会,快点。”
一周前的那个咬痕,他在公司明里暗里炫耀了几天,但几天之后,痕迹淡了看不太出来了。
姜晚:“……”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姜晚磨了磨牙,张口咬在裴烬的喉结上,那一瞬间,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
深夜,咬人?
带着浓浓的血气。
是做梦吗?
她还咬谁了?
姜晚努力回想着,可大脑一片空白,她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手心里的十字伤口因为潮热而发痒。
程铮和陈燕铃的话再度在耳边回荡,他们不会骗她。
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她却毫无印象。
可以肯定的是,她确确实实丢了一部分的记忆。
若是连记忆都能被抹除,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姜晚深吸一口气,推了推裴烬,“下去,我要回家了。”
裴烬倒是想不放人,可姜晚面冷心冷,她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更何况她也没再说要划清界限的话。
裴烬绝不相信姜晚对他没感情。
就算真没有,做也做到有!
退一万步来讲,姜晚不肯留在御景,那他找上门不就是了?
翻个窗而已,多简单的事。
在姜晚要离开之前,裴烬在一堆车钥匙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把改装过的宾利车钥匙递过去。
“开这个。”
开就开,姜晚接了。
别墅地库里,各式各样的车型都有,不是全球限量就是价值千万的豪车停得满满当当,实在是壕无人性。
姜晚开着改装款宾利离开了御景。
但她没有回家。
直接去了趟医院。
……
“你是说,你失去了一小部分的记忆,而且这部分记忆是在你醒来前的那一段?”
诊室里,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又看了看姜晚,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有梦游的症状吗?”
姜晚:“……”
“没有。”
“噢,可你的报告看起来没问题,像你这样的症状通常来讲是不可能发生的。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你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医生推了推厚厚的镜片,接着道: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在面对极度的心理创伤或是严重压力时,会造成创伤性记忆丧失,或者功能性遗忘。”
“这是人体启动应激反应过程中的防御机制。”
“这些创伤性记忆被压制到了意识层面以下,让人很难回忆起来。”
“但你的情况又不像是这种。”
医生想了想,问道,“你要不要再去心理科看看?”
姜晚无声叹气,“不用了。”
检查报告没问题,一切就像是她的臆想,凭空捏造。
至于什么创伤性记忆丧失,更不可能。
姜晚知道自己的情况。
她来除了检查一下以外,还有一个疑问:
“医生,有没有可能,有外力可以抹去我的记忆呢?”
“不可能。”医生好笑道,“我坐诊十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要乱听网上的人胡说八道。”
姜晚道了谢,走出了诊室。
既然脑子没问题,那就用自己的办法吧。
姜晚大步往医院外走去,到了停车场时,她刚要拉开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兴奋至极的声音。
是季耀。
“晚晚你是来接我出院的吗?嗷!我太感动了!”
人未至,声先至。
季耀扑了上来。
到底是年轻,他的那条伤腿恢复良好,这会儿跑得飞快!
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
在季耀即将要扑上来之前,姜晚喊道,“停!”
季耀紧急刹车,委委屈屈地在姜晚面前停了下来。
他眼睛尖,一眼看见姜晚脖子上的痕迹,顿时瞪大眼睛追问,“这是哪里来的?”
季三少也曾经风流过,当初他玩得比谁都花,也算是见多识广。
是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姜晚脖子上这青紫暧昧的痕迹,绝对是吻痕无疑!
姜晚面不改色,随口道,“狗咬的。”
季耀:“……”
“我也想咬。”
他道。
季耀醋得要命,心里又酸又疼,甚至还有一种深深的委屈和无力。
直觉告诉他,他要再抓不住机会,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晚晚……”
季耀刚想开口,这时却有辆车开了过来,那突如其来的双闪打断了他的发挥。
车上下来的人是季庭礼。
他是来接季耀出院的。
季耀服了。
“大哥,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是吗?那很抱歉了。”季庭礼嘴上说着抱歉,可行动上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甚至连眼神都没放在季耀身上。
而是一直看着姜晚。
季庭礼嘴角噙着笑,金丝边眼镜风度翩翩,一身西服剪裁修身,举手投足间,从容内敛,进退有度。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轻笑一声,对着姜晚打招呼,“又见面了,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