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会?”二崽的脸上充满不可思议,好像什么碎了。
林昭淡定点头,“……我本来就不会啊。”
她捏住二崽的脸蛋,轻轻往外扯,“没几个高中生会做照相机。”
高中又不教这个啊。
二崽表情凝重,“那咋办?”
“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有厉害的老师教你。”林昭乐道。
于是,二崽有了人生第一个理想。
五岁大的小朋友咧着嘴笑,语气振奋:“我要考大学,造照相机,给娘,给哥,给爷奶,给铁锤,我们所有人一人一个。”
林昭默了默,说道:“你加油。”
“嗯嗯。”二崽头点的飞快。
大崽见弟弟有了目标,而他还没有,小脸皱着。
那脸上的表情不要太好懂。
“你还是小朋友,先不用想太多,等上学了就知道了。”林昭摸摸大儿子刺刺的光头,轻声安慰。
大崽是个敏感多思的小朋友,但是他听话,听到她的话不再多想,神情舒展开。
就在这时,服务员喊林昭取餐。
她让两个儿子占着位置,自己去取餐。
国营饭店的饭菜的味道说不上顶级好吃,但是舍得用料,量也大。
母子三人分吃一碗肉丝面,其他两道菜没吃几口,肚子就胀的不行了。
好在林昭有准备,随身带饭盒,把没动几口的猪肉炖粉条装进饭盒,又把萝卜炖骨头汤装进另一个饭盒,带着两个儿子往外走。
“下午的饭有着落了,回去热热继续吃。”
二崽主动帮他娘拿饭盒,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做饭累,娘歇一天。”
大崽很赞同,“娘连着做好几天饭了,很累的,等回去我和二崽热饭,娘休息。”
林昭一脸感动。
有两个小甜椒儿子是什么感受?
暖!
太暖了!
两个加厚版的小棉袄。
“好,那就辛苦你们两个小男子汉啦。”
大崽很高兴为娘做事,“我不辛苦的,我喜欢帮娘做事。”
“真是娘的好儿子。”林昭主动牵住大崽的手。
大崽盯着被娘拉起的手,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娘的手好软,他喜欢被娘牵。
见状,二崽走到林昭的另一边,牵住她的另一只手,嘴角翘着,那笑格外的纯稚明亮。
林昭看了看太阳,估摸着时间,觉得快差不多了,带上两个崽去邮局。
十二点。
顾承淮的电话如约而至。
林昭接听了电话,细白的手指蜷了蜷,听到一声低沉好听的男声,“林同志。”
熟悉的声音顺着电流传到耳边,有一点陌生,也有一丝新奇。
这是林昭第一次和顾承淮打电话。
“是我,顾同志。”她模仿对方,一本正经地说。
顾承淮深邃的黑眸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他直奔主题:
“供销社有个售货员的工作,基本上定下了,需要走个流程,你抽空走一趟……”
还没说完,林昭惊愕地打断了孩子爹的话,“工作?”
供销社的售货员?!
一个大饼砸到脑袋上的感觉。
顾承淮一听媳妇儿语气的疑惑,马上猜到她又忘记自己在信里写了什么,眼中出现无奈,解释道:“你不是说你要工作吗?又不想要了?”
说着话,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倚在柜台上。
林昭回忆写信的心情,她当时很火大,什么都写,写了好几页纸,后面啃了个卤鸡腿,没顾得上检查,提到想工作嘛,有这可能。
“要!”
“顾杏儿说我吃白饭,说我吸你血,我要工作,等我工作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和四个崽。”
顾承淮清隽的眉宇轻皱,说道:“那要我干什么?”
林昭努努嘴,不说话了。
“你别误伤啊。”顾承淮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林昭握着电话的手微紧,不高兴地说:“那是你妹妹,一个娘肚子出来的。”
“你也说了那是我妹妹,只是妹妹啊。”顾承淮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你不能用她的错误惩罚我啊,昭昭,讲点道理。”
他的嗓音优越,故意压低时更是撩人。
林昭玉白的耳朵发烫,这人又故意使坏。
她嘴角不由上扬,嘴上说道:“那你不准偷偷给顾杏儿钱,不然……不然我带四个崽回娘家!”
顾承淮说:“咱家一直都是你管账,我手上不留钱,拿什么给?而且我听媳妇儿的。”
他说的认真,林昭心情好转。
“你说的工作是真的?”
“不是说现在的工作很难找吗?你怎么找到的?我该怎么做?”林昭想到工作的事,心里难免紧张,问题如撒豆子般蹦出来。
顾承淮一点也不心疼电话费,耐心又细致的跟她说明情况。
“钱我已经汇出去了,你直接去县政府大楼找杨钧之,他是我战友,会全程带你。没事的啊,就是走个流程,你可是高中生,售货员的工作对你来说不是驾轻就熟吗?你一定没问题。”
他媳妇儿长的好看,还是个高中生,区区售货员而已,还不是随手拿捏!
“好。”林昭听顾承淮安排得妥妥的,那售货员的工作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眉眼舒展开。
“谢谢你啊,崽他爹。”
顾承淮低低一笑,“不用见外,崽他娘。”
林昭见两个儿子扒着她的胳膊,脚尖踮的老高,想听他们爹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大崽和二崽也来了,你和他们说几句。”
“好。”
林昭把电话递给大崽,大崽神色一紧,用双手捧着,紧张的浑身僵硬。
“别这么紧张呀,坏不了,我拿好一会也没事啊。”林昭小声说。
她的声音传到顾承淮的耳朵,青年军官挑眉。
大崽拿着电话,动动嘴,还没说话,话筒传出声音来。
“大崽。”
电流改变了人的说话声,大人依稀能听出些熟悉感,对小朋友来说,对面的声音陌生极了。
大崽紧张,震惊,结巴道:“有,有声音?”
“那是你爹。”林昭好笑地说。
“爹?”大崽迟疑着,试探地喊。
顾承淮仿佛看到儿子的脸,眉毛和鼻子像他,眼睛像他娘,性子安静乖巧,笑起来腼腆可爱。
“是爹。”顾承淮应一声,又问:“家里怎么样?”
“很好的。”说到家里,大崽有话说了,“娘带我和二崽去了姥姥家,二舅舅打到一只野兔,姥姥给我们做麻辣兔肉,可好吃了。”
顾承淮及时给出反馈,“等爹回去,爹带你们去打兔子。”
“爹会打兔子?”大崽瞪大眼睛问。
在小朋友心里,会打兔子超酷的。
神枪手顾承淮:“……”你太小瞧你爹了!
“会。”他说,“爹下次回去教你们打弹弓。”
大崽眼睛发亮,想到他和弟弟没有弹弓,眸光又是一黯,“我们没弹弓。”
“爹给你们做。”
几句话功夫,父子俩亲近起来,大崽渐渐放松,眼里闪烁着开心的光芒,“谢谢爹。”
“爹,我娘说要盖砖瓦房,砖瓦你弄到了吗?”
顾承淮声线和缓,“弄到了。”
大崽抬眼看林昭,眉眼飞舞着,“娘,爹说弄到砖瓦了!”
“我听到了。”林昭眸光温暖。
这时,二崽眼巴巴地盯着大崽,声音可怜兮兮的,“哥,该我了吧?”
大崽面露不舍,却没霸着电话,跟他爹说一声,把电话给二崽。
给了后,还学着二崽之前的样子,竖着耳朵听话筒里的爹声。
“爹!”二崽大声道。
顾承淮一听到这活泼的声音,二崽那张带着狡黠的小脸好似出现在他眼前。
“嗯。”他应。
“爹,你啥时候回来啊?”隔着电话线,二崽没有一点生疏,非常自在地跟他爹说话,边说还用闪着亮光的眼睛观察手里的电话,好神奇啊。
“你再不回来我和哥都快忘记你长啥样儿了!”
顾承淮神色未变,“没事,爹记得你们。”
二崽嘿嘿一笑,小声说:“我也记得爹,娘昨晚有让我和哥看你的照片。”
顾承淮猜测媳妇儿让两个崽看的是结婚证上的照片。
“等爹回去,我们全家去拍几张照片。”
二崽高兴地说:“好啊。”
“娘给我和哥做了新衣服,我和哥要穿着新衣服去照相!”
“我还要戴上我的小军帽!”他兴奋地补充。
想起他爹还不知道他们马上要有小军帽啦,二崽又道:“我娘说,等过年要送我和我哥一人一顶小军帽!”
顾承淮唇角泛起丝丝笑意,“是吗,你娘对你们哥俩倒是好。”都没送过他一双袜子。
“对呀。”二崽看林昭一眼,笑容很大,“我娘对我们超级好,铁锤都很羡慕呢,他都掉金豆豆了,说他为啥不是娘的儿子。”
顾承淮耐心听着,“你娘对你们好,你俩也要听你们娘的话。”
“听啊,我奶说我和我哥最乖了!我们帮娘照顾三崽四崽,捡柴烧火,还洗衣服了呢!”二崽神采飞扬,语气骄傲。
顾承淮眼里溢满笑,大崽乖他信,二崽可调皮捣蛋着呢,好在他最听大崽的话。
“真棒!你娘辛苦,你和你哥要为你娘分担,爹不在家,你和你哥就是咱家唯二的男子汉,要保护你娘,有事就去老宅喊人。”
他离的远,帮不了什么。
因为这,顾承淮更是怪不了林昭一点,哪怕她前几年不管几个孩子。
二崽仿佛小学生得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振奋的不行,大声说:“我知道的!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娘的!”
“我也会的。”大崽顶着红扑扑的小脸,插了一句嘴。
顾承淮轻笑,说道:“二崽,把电话给你娘。”
林昭接过电话,“怎么了?”
顾承淮说:“砖瓦需要的条子,我请杨钧之帮忙了,你去县政府大楼找他,他会交给你,砖瓦运送麻烦,让爹和大哥二哥帮忙。”
“好。”
应完,林昭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还有事吗,没事先挂了,我给你写信。”
“嗯,照……”
顾承淮才发出一声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哐的一声,随即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对面挂了。
他放下电话,眼里闪过无奈,本来还想说他过段时间回家探亲。
算了,当作惊喜吧。
顾承淮刚出收信室,孙业礼出现,捕捉到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好奇地问:“我看你和嫂子感情不错,就没想过把媳妇儿孩子接过来?”
“你不会吃食堂吃上瘾了吧,你又不像我没结婚,都结婚几年了,还不把人带来,不会真不对劲吧?!”
顾承淮驻足,深幽的黑眸落在孙业礼身上,神色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你一点也没听说吗?”孙业礼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家属院那边,一直有人传嫂子的闲话。”
顾承淮眉头紧锁,神色不虞,“什么闲话?”
孙业礼听出他话里的冷意,不敢卖关子,忙说:“你没在家属楼住也不怪你没听说。家属院好多人传……你和嫂子是娃娃亲,没啥感情,还有人说嫂子是乡下的,要文化没文化,要长相没长相,你早晚得和嫂子离婚。”
“扯淡!”顾承淮没忍住直接爆了句粗口。
“老子和昭昭一见钟情,见第二面就谈婚论嫁了!我媳妇儿还是高中生,谁说她没文化!”
顾承淮觉得那传言莫名其妙。
孙业礼目瞪口呆。
呆滞了好一会,向来果敢的兵哥哥结结巴巴地说:“一,一见钟情?”
顾承淮眼底快速闪过不自在,面上不显,“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觉得……不像你。”孙业礼挠头。
顾承淮是谁,最没怜香惜玉那根筋的铁血硬汉啊,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
简直匪夷所思。
顾承淮面露疑惑。
“嫂子很漂亮吧?”他克制不住那颗名唤八卦的心。
顾承淮眼里的疑惑快速散去,睨着他,“你是坚毅正直的军人,岂能以貌取人?肤浅。”
“……”这就以貌取人啦?
没等孙业礼反驳,顾承淮神色冷肃地发问:“知道是谁在传我媳妇儿的坏话吗?”
“这不知道,我也住宿舍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顾承淮又问。
“我不像你,我自有我的消息源。”孙业礼抬着下巴,骄傲地说。
顾承淮是军区最年轻的营长,各方面实力都出挑,不过他长得过分俊,脸上表情不多,给人一副不怎么好接近的感觉,是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闲话,自然传不到他耳朵。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劝我接媳妇儿孩子来军区的原因?”
孙业礼反问:“不然呢?”
难道他闲的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