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册封苏莹薇与封苏清风为御林军统领的圣旨就齐齐到了苏相府。
苏莹薇在屋内不吃不喝三日,看着手边的圣旨,更是形如枯槁,全然不见往日的光鲜亮丽。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的亲生父亲,为了自己的大业,看着她在一个年将过半百的男人床上,甚至还冷漠地觉得她胡闹。
十多年的疼爱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苏莹薇气血翻涌,忽然扶着床头,呕出一口鲜血。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刺目的光线照进来,苏清风一身玄衣,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苏莹薇瑟缩地往后躲了躲,一双眼惊疑不定地看他。
苏清风拿着帕子擦掉了她嘴角的血,缓了声音将粥喂到她嘴边。
“喝一点吧,哥哥知道你受委屈了。”
一句话落,苏莹薇猛地哭出声。
“大哥……”
热腾腾的粥喂到嘴边,苏清风怜悯地看着她。
“薇儿,生在这个家中,亲事与喜欢从来不由你我做主,这个道理哥哥比你早很长时间就明白了。”
苏莹薇怔怔地看着他。
“你以为父亲打了我三十大板,逼着我与阿筝退亲,是为了什么?”
端王府已没了倚仗,但苏府必须有能足够帮他们的外戚。
苏莹薇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遍体生寒。
“哥哥知道你委屈,如今时局如此,我也不敢反抗父亲,但日后有机会,哥哥一定尽快将你带出来,好不好?”
“父亲不在意我们,母亲已半废了,整日疯疯癫癫的,这府中,只有你我最亲了。”
他轻轻给苏莹薇擦掉眼角的泪,温柔的话让苏莹薇顿时放声大哭。
苏清风极有耐心地抱着她拍了拍后背,语气叹息。
“但你知道,不能成事之前,哥哥是没办法带你出宫的。”
皇帝并不是最大的外患,剩下的皇子也不算不足为惧,但东宫……
“你会帮哥哥的,对吗?”
***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皇上册了贤妃,与封苏公子为御林军统领的圣旨一道送去的。”
已有两天,阮流筝还因那天的事有些缓不过神。
“怎么就这么突然?”
她皱着眉,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苏莹薇是娇蛮任性的脾气,说喜欢五皇子倒还说得过去,这被文帝临幸,却多半不是她自己的意思了。
文帝是裴玄的父亲,苏莹薇却和她差不多大,这突然就这样要入宫,阮流筝总有些唏嘘。
“这事你想了几天了,想不明白就算了,总归她入了宫也不会来东宫犯事,真来了,你也不怕她就是,怎么还头疼上了?”
裴玄好笑地看着她。
出事的第二天,他就命人去落花殿仔细查了情况,虽说事后那已被人清理了干净,却还是被他的人在侧殿一角找到了一点迷情香的痕迹。
此事不算难猜,裴玄只稍一想,就猜到是苏府坐不住了。
苏清风才封了御林军统领,手中有了实权,如今又有女儿入宫,这里应外合的事给苏府玩了个透彻,但裴玄也没打算让他们如愿。
“不是头疼,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她当然不怕苏莹薇找事,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别想了,孤瞧你这眉头都皱成一片了,瞧着不像个美人太子妃,更像个小苦瓜。”
裴玄好笑地伸手抚平她的眉心,阮流筝被转移了注意,顿时哼了一声。
“殿下怎么说话呢?”
阮流筝对着镜子瞧了一眼。
她这模样就算皱眉,那也得是个小甜瓜才是。
她气鼓鼓地盯着裴玄,这人勾唇把她抱过去。
“孤说错了,太子妃就算皱眉也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裴玄在她唇角落下个吻,大掌拢着她的腰身,细细打量了一眼。
“近来总算多了二两肉。”
当时入东宫的时候,阮流筝因为端王府的事心力交瘁,人瘦削的不成样子,在东宫的这几个月,他变着法让厨房就着她的喜好做膳食,总算吃多了些,也见丰腴。
阮流筝也发觉近来自己是胖了。
按理说前面慈宁宫的事,奔波又操劳,她得有一阵瘦下去才是,但回了东宫没几天,药膳之后又是美食,东宫的小厨房很会弄些她喜欢吃的东西,糖蒸酥酪,桂花栗粉糕,三鲜鸭子,雪菜黄鱼,这东西其实不算多稀奇,但东宫的厨子做出来的总比外面好。
她吃着甚至觉得口味都和端王府的差不了多少。
以至于她在东宫便日日风腴起来,原本尖尖的下巴都圆润了。
阮流筝对着镜子看了一眼。
“胖了很多吗?”
“没有,刚刚好。”
他抚着阮流筝腰间的曲线,跟着她一起看到了镜中的样子。
美人正风华,貌美姝丽,容色极盛,
一身红色的衣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血极佳。
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阮流筝的脸。
“别闹。”
阮流筝侧开了身子,偏头问他。
“致使乾清宫走水的人抓着了吗?”
“没有。”
裴玄语气遗憾。
“宫内已盘查了遍,宫外也没抓到人,不知是刺客早跑了,还是追查的人不尽心没本事。”
阮流筝瞥他一眼。
宫外排查追去的人是苏清风,他身上受了极重的伤回来的,怎么可能不尽心?
“说来清风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他大病未愈,就随在皇宫之中巡视,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孤也不知道呢,不过既然能走,想必是没大碍的吧。”
裴玄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低头吮吸着她雪白的脖颈,腰间的手收紧。
“太子妃,孤瞧你每日都这么关心别人,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孤呢?”
阮流筝好笑地看着他。
“我何时不关心殿下了?”
裴玄的身子她比谁都上心,外出办件事她也时时等着他回来,晚上若哪回他没陪她睡下,阮流筝夜里就得起三四回问青儿。
她觉得自己最关心的就是裴玄了。
近来文帝下了早朝就在乾清宫里修身养性,瞧着人是容光焕发了,但朝中事也懈怠了不少。
裴玄比之前忙了很多,虽然从没在朝中正式上朝露面,但人也时常在书房里,早出晚归,以至于阮流筝每晚睡下时见不到人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觉得青儿说的很对,她是越来越黏着裴玄了。
这才没陪她说了几句话,李臻又阴魂不散地敲响了门。
“殿下。”
裴玄皱眉瞥过去一眼,又亲了亲阮流筝,颇为不舍地放开她。
“等孤回来。”
阮流筝从他怀里站起身,只觉得心里都跟着人走而空了一块。
她心中烦,皱眉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李臻,忽然道。
“江公公最近很闲吗?不如明天我调你出去忙几天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李臻:“啊?”
他惶恐的垂下头,差点一脚摔下了台阶,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这位太子妃。
贤妃的册封定在了六月底的最后一天,文帝再度对那晚的事封了口,只说感念苏相忠臣之心,册儿子为御前统领,女儿为后宫嫔妃。
昭示天恩浩荡。
一时苏相府外人潮拥挤,相府的门槛都别人踏破了,上赶着恭维,还有一部分人打起了苏清风正妻位置的想法。
苏清风撑着伤,第二天就去了御前当差。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御林军中占统领位置的几人彻底清查了干净。他做的隐蔽,可裴玄时刻盯着他的举止,如今也不算全无准备。
六月三十一,贤妃苏莹薇册入宫的那天,苏清风正式接替御林军统领一职,与此同时,裴玄的一枚暗线悄无声息地到了苏清风身边。
这日宫中热闹得很,惠妃操办着新人入宫的事宜,几个皇子妃们也都入宫拜见,阮流筝称病不出,钻在书房里,看裴玄坐在桌边落笔匆忙地写着什么。
那是两摞厚厚的文书。
阮流筝从没见过什么臣子来东宫,便是江相每回来也是悄悄的,但裴玄面前偏就落了这么多本文书等着他处理。
她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本来在看手中的游记,看了一会,目光却被裴玄吸引了过去。
年轻的储君一身绛紫色衣袍,神色认真,眉目疏朗,伏案落笔时敛去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光线下更衬得容色如玉,修长的指尖握着笔,龙飞凤舞地落墨。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阮流筝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假。
心口怦怦地跳动着,阮流筝难得有些痴了视线,裙摆轻晃,裴玄只觉得腿上一沉,阮流筝坐到了他腿上。
他停下了手中的笔,偏头看她。
“怎么了?”
阮流筝弯唇笑。
“方才读到一句诗,觉得很衬夫君。”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殿下果真极好看。”
她话说着,已忍不住倾了身子,她的唇擦过裴玄的脖颈,一句句低喃道。
馨香萦绕在鼻尖,裴玄哪还有什么批文书的想法?他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早被她这句话勾得弯唇一笑。
啪嗒一声,文书被他丢在桌案上,裴玄掐着她的腰身,挑眉望她。
“非也,孤觉得吾妻美甚,更逾孤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