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高仲密跟着宇文泰向西逃进关中,但他的老婆孩子还留在虎牢城里没带走。
守城的是偏将魏光,宇文泰暗中派人送信,叮嘱他坚守待援。
谁知信使半路被侯景截获,侯景狡猾,改了信中几个字,把“固守”改成“速去”,又把信放回,故意让信使进城。
魏光一看信,以为援军无望,连夜弃城而逃。
侯景不费吹灰之力,率军进城,抓了高仲密的妻儿,押往邺都。
高澄得知消息,喜得直拍大腿,连忙换上华服,亲自出城迎接。
他等了大半天,终于见到赵氏——高仲密的妻子。
只见她面容憔悴,发髻散乱,
更显得楚楚可怜。高澄心里痒痒的,立刻命人松绑,备好马车,把她带回自己府中。
一进门,他就吩咐婢女:“快给她梳洗更衣,好好伺候!”
到了晚上,高澄摆酒设宴,硬拉着赵氏喝交杯酒。
赵氏又惊又怕,却无力反抗,只能任他摆布。
就这样,高仲密的妻子,转眼成了高澄的妾室。
高欢念在高乾立过功,高敖曹为国战死,便赦免了他们家属的连坐之罪。
高家还有个幼弟高季式,曾经镇守永安,听说消息后立刻赶到晋阳请罪。
高欢倒也没为难他,依旧像从前那样待他。
这时候,高欢的儿子高澄仗着父亲的权势,已经当上了大将军,还管着中书监。
朝廷的机要事务,全归他管。
文武百官的赏罚,也都由他说了算。
这升官速度,怕不是靠“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有一天,侍中孙腾倚老卖老,仗着是高欢的老朋友,对高澄不太恭敬。
高澄当场就火了,命令侍卫:“把他拖到台阶下!”
侍卫们用刀环抵着孙腾,硬是让他在门外站了半天。
定州刺史库狄干是高澄的姑父,大老远从定州来拜见。
结果在门外足足站了三天,才见到高澄一面。
有人私下议论:“这高澄,比他爹还威风啊!”
高澄的心腹崔暹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弹劾尚书令司马子如和太师咸阳王坦贪污受贿。
这两人可都是高欢的老朋友,结果一个被削官,一个被夺爵。
高欢知道后,不但不阻拦,反而给邺城的权贵们写信:“我儿子长大了,你们最好别惹他。
连咸阳王和司马令这样的老朋友获罪,我都救不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谁还敢得罪高澄?
从此以后,大臣们见到高澄都战战兢兢的。
高澄还提拔崔暹当御史中尉,宋游道当尚书左丞。
这两人就像高澄养的恶犬,看谁不顺眼就咬谁。
被他们弹劾的官员,轻则丢官,重则丧命,数都数不过来。
这时候的东魏皇帝元善见,活脱脱就是个提线木偶。
朝堂上高澄说一不二,皇帝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样的皇帝,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这一切,都是在为后来的北齐篡位铺路啊。
西魏丞相宇文泰在邙山战败后,心里对东征之事开始犹豫。
这一仗打得惨烈,损兵折将不说,连太师贺拔胜也因悔恨交加,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贺拔胜的死,让宇文泰更加消沉。
说起来,贺拔家真是命运多舛。
贺拔胜的弟弟贺拔岳早年在关中遇害,兄长贺拔允被高欢囚禁在洛阳,活活饿死。
贺拔胜的几个儿子也大多死在东魏手里。
临终前,贺拔胜强撑病体,亲笔写了一封信给宇文泰。
信中写道:“我千里投奔,本想与您一同扫平贼寇,可惜命数已尽,壮志难酬。
若死后有灵,我定当化作厉鬼,飞赴敌营,替您报仇!”
宇文泰读完信,不禁潸然泪下。
他立刻上表朝廷,追封贺拔胜为太宰、录尚书事,谥号“贞献”。
贺拔家三兄弟至此全部凋零。
不过,贺拔岳的儿子贺拔纬后来娶了宇文泰的女儿,受封霍国公,延续了贺拔家的香火。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且说梁主萧衍在中大通七年时,改元大同。
江南一带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
虽然和北方时有往来,但北魏正忙着内斗,哪还顾得上江淮?
东魏也跟梁朝修好,边境一片安宁。
这下可好,梁主萧衍闲得发慌,竟琢磨起皈依佛门的事来。
“陛下,您真要出家?”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
萧衍捋着胡须笑道:“朕意已决。佛法无边,朕要亲身体验。”
说干就干。
他下令在都城修建同泰寺,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大殿里供奉着庄严佛像,香火缭绕。
萧衍还真穿上袈裟,盘腿坐在蒲团上,自称“三宝奴”,说要舍身出家。
“陛下,这...这成何体统啊!”
老臣跪在地上直磕头。
萧衍却一本正经:“朕已看破红尘,你们不必再劝。”
最可笑的是,满朝文武还得凑钱赎他回宫。
你一万我两万,硬是凑了一亿钱送到寺里。
“诸位爱卿,这钱可都捐给佛祖了?”
萧衍摸着光头问道。
“回陛下,都...都捐了。”
大臣们擦着汗回答。
就这样,皇帝“赎身“”回宫,继续当他的九五之尊。
这套把戏,活像是从烟花巷里学来的把戏,荒唐至极。
后来,他又一次舍身出家,进了同泰寺。
他还是戴着那顶毘卢帽,披着黄袈裟,高高坐在讲经的法座上。
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信众,个个仰着头,眼神虔诚。
“诸位,今日讲《涅盘经》。”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他滔滔不绝,讲得天花乱坠,仿佛真能点化众生。
可懂行的人一听就明白,不过是些皮毛佛理,离大乘真谛还远着呢。
“陛下讲得真好!”
一个老臣低声赞叹。
旁边的人却摇头:“佛理再深,能治国吗?”
讲经完毕,他竟宣布要留在寺中修行,不再回宫。
群臣慌了,赶紧凑钱赎他。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丞相跪地恳求,递上第一道请愿表。
他眼皮都不抬:“朕已舍身佛门,俗事莫扰。”
第二道表呈上,他依旧摇头:“红尘纷扰,不如清净。”
直到第三道表递来,他才勉强点头:“罢了,朕且回去。”
群臣松了口气,可心里却嘀咕:“装模作样,演给谁看?”
他慢悠悠起身,拂了拂袈裟,嘴角似笑非笑。
“做出甚么鬼态!”
有人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
南印度高僧菩提达摩听说梁朝崇信佛教,便乘船渡海来到广州。
梁武帝得知有位得道高僧到来,立刻命地方官员护送他进京。
大殿之上,武帝赐座,客气地问道:“朕修建寺庙、抄写佛经、剃度僧人,这些可算功德?”
达摩摇头:“不算功德。
参禅重在修心,不在形式。
静心才能生智慧,智慧才能得觉悟。
从空寂中悟道,才是真功德。”
武帝一愣,又问:“朕在华林园收藏了许多佛经,高僧可否每日为朕讲解,指点迷津?”
达摩微微一笑:“佛学在心,不在口。
执着于言语,反落了下乘。
明心见性,自成佛道,何必依赖经书?”
武帝被驳得哑口无言。
达摩见状,起身告辞。
武帝也不挽留,任由他离去。
达摩一路北行,最终在嵩山少林寺落脚。
他面壁而坐,一坐就是十年,终日静思禅理,直至圆寂。
后人尊他为禅宗初祖。
临终前,弟子慧可跪求:“请师父传授佛法真谛。”
达摩问:“你求什么?”
慧可坚定道:“我心不安,求师父安心。”
达摩淡淡道:“把心拿来,我替你安。”
慧可一怔,随即领悟:“心本无形,如何能拿?”
达摩点头:“既知无心,何须再安?”
慧可顿悟,继承衣钵。
这才是真正的佛学传承。
那梁主萧衍可真是个奇人。
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偏要拜一个叫慧约的和尚为师,还亲自受了戒。
这还不算完,他竟下令太子、王公大臣们都得跟着拜师受戒。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成了佛门弟子,足足有五万之众。
“陛下,您这是何苦呢?”
老臣周舍曾这样劝谏,“治国理政才是根本啊!”
萧衍却捻着佛珠说:“爱卿有所不知,佛法无边,普度众生才是正道。”
可说来可笑,这些人里真正懂佛法的没几个。
他们整日里要么高谈阔论佛经,要么闭目打坐装样子。
堂堂一国之君,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不批,却整日里敲木鱼、念经文,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朝中贤相周舍、徐勉相继去世后,朝政更是每况愈下。
侍中朱异和尚书令何敬容把持朝政。何敬容还算老实,那朱异却是个十足的奸臣。
“朱大人,这批赈灾银两......”
有官员请示道。
朱异眼皮都不抬:“先放我府上,待我慢慢清点。”
这一“清点”就是三个月。
朱异当官三十年,贪得无厌。
他家的宅院比皇宫还奢华,吃的是山珍海味,玩的是奇珍异宝。
可笑的是,这个天天念佛的人却吝啬得很。
他家厨房里的美味佳肴吃不完,宁可放坏也不肯施舍穷人,每月都要扔掉十几车。
更荒唐的是,梁主对朱异言听计从。
“陛下,这批官员......”
朱异话还没说完,萧衍就摆摆手:“爱卿看着办吧。”
就这样,朝廷赏罚不明,法度废弛。
而最要命的是,皇帝带头信佛,下面的官员们有样学样。
他们整天谈论佛法,却没人愿意习武练兵。
“练什么武啊,”
一个官员对同僚说,“不如来讨论《金刚经》的奥义。”
“说得对,”
另一个借口道,“打打杀杀多不好,还是参禅打坐来得清净。”
就这样,整个朝廷都沉浸在虚无缥缈的佛学空谈中。
武将们也不练兵了,文官们更不理政了。
丹阳处士陶弘景,少年时就爱读书,尤其痴迷养生之道。
齐高帝萧道成曾召他入宫,做诸王的侍读。
他虽然应命去了京城,却谢绝一切交际,对朝堂之事漠不关心。
没过多久,他就上表辞官,归隐茅山,一心修道。
梁武帝萧衍早年就和他相识,登基后仍与他书信往来,每逢国家大事,必写信请教。
有一次,梁武帝劝他出山辅政:“先生高才,何不助朕治理天下?”
陶弘景只是淡淡一笑:“山野之人,只愿修身养性,朝廷之事,非我所长。”
他虽然偶尔提些建议,但始终不肯出仕,因此被人称为“山中宰相”。
梁武帝每次收到他的回信,都会焚香净手,恭敬拜读,仿佛面对一位世外高人。
太子萧纲还没被立为储君时,曾镇守南徐州,久闻陶弘景大名,特意请他到府中深谈。
两人在后堂论道数日,太子才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去。
陶弘景八十岁时,仍修炼辟谷导引之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
又过了五年,他预感大限将至,临终前口占一诗:“夷甫任散诞,平叔善论空。
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
夷甫是晋朝王衍,平叔是何晏,这两人清谈误国,最终招致外族入侵。
当时的人都说,这首诗是在讽刺梁朝君臣沉迷空谈,预言侯景之乱。
可惜朝廷无人醒悟,最终酿成大祸。
梁武帝得知陶弘景去世,追赠他为中散大夫,谥号“贞白先生”。
大同八年,安城郡的刘敬躬闹出了一场大乱子。
这人原本是个普通百姓,却不知怎么学会了妖言惑众的本事。
他煽动百姓,把郡吏萧说赶跑,自己占了安城郡,公然造反。
“萧说那狗官,欺压百姓多年!
如今咱们自己当家!”
刘敬躬站在城头,振臂高呼。
底下的百姓听了,纷纷响应。
他的势力越来越大,没多久就攻下了庐陵,又占了豫章。
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竟有数万之众。
叛军一路进逼新淦、柴桑,闹得南方人心惶惶。
“听说朝廷信佛,不管咱们死活!”
刘敬躬的手下在酒馆里大声嚷嚷,“不如跟着刘大哥,自己打天下!”
其实,这场叛乱和梁朝朝廷佞佛脱不了干系。
皇帝沉迷佛教,朝政松弛,地方官吏腐败,百姓怨声载道,这才让刘敬躬钻了空子。
幸好,梁主第七子湘东王萧绎正在江州当刺史。
他见叛军势大,立刻派中兵参军曹子郢和府司马王僧辩带兵镇压。
“叛军虽众,不过是乌合之众。”
王僧辩在军帐中分析道,“咱们只要稳扎稳打,必能一举击溃。”
南方多年无战事,士兵们懒散惯了,战斗力大不如前。
但王僧辩是个有谋略的将领,他整顿军纪,制定战术,很快稳住了局面。
“冲啊!杀光这些叛贼!”
官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攻向叛军。
刘敬躬的部下本就是临时凑起来的百姓,哪经得起正规军的冲击?
没多久,叛军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快跑啊!官军杀来了!”
叛军乱作一团,纷纷丢下武器逃命。
就这样,王僧辩率军一鼓作气,平定了这场叛乱。
刘敬躬的“大业”,转眼间灰飞烟灭。
交州刺史武林侯萧谘,是梁武帝的侄子。
这人苛暴成性,搞得民怨沸腾。
当地豪强李贲趁机煽动百姓造反,萧谘镇压不住,只好向朝廷求救。
梁廷派了高州刺史孙冏和新州刺史卢子雄带兵支援。
可偏偏赶上春季瘴气肆虐,士兵们病倒一片,军队溃散。
萧谘怕担责任,竟诬告孙冏和卢子雄通敌畏战。梁武帝大怒,下令处死二人。
卢子雄的弟弟卢子略悲愤交加,咬牙道:“朝廷昏聩,兄长冤死,此仇必报!”
他立刻起兵攻打萧谘。
萧谘吓得屁滚尿流,连夜逃往广州。
这时,高要太守陈霸先站了出来。
他召集三千精锐,沉声道:“乱贼猖狂,当速剿灭!”
他率军出击,大败卢子略。
卢子略兵败身亡,叛乱平息。
梁廷召回萧谘,改派杨瞟任交州刺史。
陈霸先被提拔为府司马,奉命征讨李贲。
此时的李贲已自称“越帝”,设百官,屯兵苏历江口,气焰嚣张。
杨瞟对霸先说:“此贼猖狂,非将军不可破!”
霸先毫不迟疑,率军直扑敌营。
他连破城栅,势如破竹。
李贲节节败退,先逃到嘉宁城,又窜至典撤湖,可每次都被霸先攻破。
最后,李贲躲进屈獠洞。霸先派人传话:“交出李贲,可免一死!”
屈獠人不敢违抗,砍下李贲的脑袋献上。
捷报传至建康,梁武帝大喜。
自此,陈霸先威震南方,无人不惧!
却说有个陈霸先,吴兴人,字兴国,小名法生。
他总说自己是汉朝名臣陈实的后代,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这人确实不凡,从小就有大志向,不爱种地经商,整天琢磨着天下大事。
“法生啊,你整天抱着兵书看,能当饭吃吗?”
邻居老张见他总不务正业,忍不住劝道。
陈霸先头也不抬,翻着竹简答道:“张叔,天下大着呢,种地能种出什么名堂?”
老张摇摇头走了。
后来,陈霸先长大了,身高七尺五寸,相貌堂堂,双手垂下能过膝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梁武帝听说他长相非凡,特意命人画了他的画像来看。
“此人面相贵不可言,必成大器!”
梁武帝看着画像,啧啧称奇。
没过多久,陈霸先立了战功,被提拔为西江督护,兼高要太守,统领七郡军事。
“恭喜陈将军!”
下属们纷纷贺喜。
陈霸先却摆摆手,淡淡道:“功名富贵,不过浮云。天下未定,谈何喜事?”
此时,他和王僧辩都是梁朝重臣,但命运却大不相同。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