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晕染开,将小镇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林菲儿的胭脂铺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一排排摆满胭脂的货架。
她坐在柜台后,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精致的胭脂盒,眉头紧蹙。
她的左眼角,一颗泪痣醒目异常,仿佛是命运特意留下的瑕疵,无论她如何精心涂抹胭脂,都难以将其遮掩。
“吱呀——”一声,店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婀娜的身影翩然而入。
“菲儿,又在琢磨你的宝贝胭脂啦?”
来人正是青楼花魁钟如熹。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裙,裙摆如流云般轻盈,身姿绰约,只是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
林菲儿闻声抬起头,脸上绽出一抹笑意:“如熹,你可算来了。我新研制了一款胭脂,叫‘醉红妆’,你快帮我试试。”
说着,她从柜台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雕花漆木小盒。
打开,里面是一抹浓艳欲滴的红色,红得夺目,红得仿佛带着生命,隐隐还泛着一丝诡异的红光。
钟如熹好奇地凑近,拿起胭脂,轻轻涂抹在脸颊上。
刹那间,她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变得红润娇艳,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光彩照人。
“菲儿,这也太神奇了!你到底放了什么秘方?”
钟如熹惊喜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中满是赞叹。
林菲儿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自然不能轻易透露。”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醉红妆”之所以如此艳丽持久,是因为里面掺入了一种特殊的成分——血精。
那是她耗费无数心血,用特殊方法从人血中提炼出来的。
每次看到胭脂中那隐隐闪烁的红光,她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仿佛看到了自己追求完美胭脂的梦想正在一步步实现。
从那以后,钟如熹成了“醉红妆”的忠实拥护者。
每隔几日,她便会来到胭脂铺,迫不及待地挑选最新调制的“醉红妆”。
涂抹上胭脂后,她在青楼的宴会上愈发光彩夺目,引得无数公子王孙竞相追捧。
而林菲儿的胭脂铺,也因为“醉红妆”的名声,生意愈发红火起来。
*
集市上,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在一处茶摊旁,几个百姓正围坐在一起,谈论着最近风头无两的“醉红妆”胭脂。
一个中年妇人说道:“你听说了吗?那林菲儿胭脂铺的‘醉红妆’,听说用了之后,脸色立马变得又红又润,比那红透的苹果还好看。”
“咱这小地方,还没见过这么神奇的胭脂呢。”
另一个年轻姑娘回道:“可不是嘛,我表姐前几天买了一盒,涂上之后,整个人都漂亮了好几倍,走在街上,回头率可高了。我也攒了好久的钱,就盼着能买一盒试试。”
这时,旁边一个老人提出了疑惑,“这东西真有那么神?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这胭脂的颜色红得有些邪乎,看着就不太对劲。你们说,会不会有啥问题啊?”
另一个中年男子立马道:“能有啥问题,人家林老板做生意向来本分,这胭脂肯定是有独特的配方,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了。”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胭脂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随着“醉红妆”的声名远扬,求购者比以前增加了好几倍。
林菲儿对血精的需求也日益增大。
*
义庄,阴森的气息弥漫。
月光艰难地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一排排停放的棺木和草席裹着的尸体上。
方茴眉头紧皱,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林菲儿,无奈地再次开口:“林姑娘,这里的尸首都已经用过了,不能提取血精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义庄里回荡,带着几分为难。
林菲儿瞪大了眼睛,“什么?这么大个义庄都没有可以用的吗?”
她跺了跺脚,语气中满是懊恼,“我就只需要一点点血精,怎么就不行呢?”
方茴叹了口气,耐心解释:“林姑娘,这些人死去已久,血液大多都已经凝固,要供你使用确实很难。”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尸体,眼神中透着不忍。
林菲儿咬了咬牙:“没有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方茴心中一紧,急忙拦住她:“林姑娘,你要想什么办法?你可不要做傻事。”
林菲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用你管。”
方茴却不依不饶:“不行,林姑娘,你若是要从活人身上提取血精,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林菲儿顿时火冒三丈:“为什么不行?你知道这个能给我带来多少利润吗?没有血精,你让我靠什么吃饭?”
就在两人争吵不休时,义庄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一具尸体竟然缓缓动了起来。
林菲儿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一声,连忙躲到了方茴身后。
方茴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前去查看。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具“动”的尸体,发现这人居然并没死透,微弱的气息若有若无。
方茴二话不说,立刻打算施救。
可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却被林菲儿一把拦住。
方茴惊愕地回头:“菲儿,你做什么?”
林菲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方茴,反正他已经在义庄了,不如给我用用。”
方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林姑娘,他还没死,还能救活,我不能将他交给你!”
林菲儿急得直跺脚:“他的家人以为他已经死了,为何不能交给我?活人身上提取的血精,比死人身上的更好用,你不要阻拦我了!”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拉方茴。
方茴却像一堵墙般,死死拦住林菲儿,寸步不让。
林菲儿见硬的不行,语气突然一转:“方茴!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这就是你的喜欢?我的梦想就是把醉红妆做大,你不是说想支持我吗?”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求。
方茴心中一痛,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你是以这种方式做大,我接受不了。”
林菲儿看着方茴,忽然不闹了,静静地站在那里。
方茴见她定下来,轻声道:“林姑娘,我这是为你好,我不想看你做错事……”
林菲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明白,方茴。”
方茴听她这么说,以为林菲儿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这时,林菲儿突然问道:“方茴,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方茴的脸瞬间红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会。”
林菲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慢慢地走近,靠近方茴。
方茴的心跳加速,脸上发烫。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脖颈处一痛,眼前一黑,然后便晕了过去。
林菲儿抽回手中的长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方茴,别怪我。”
接着,她像是换了一个人,眼神冰冷,慢慢走向那个尚有一口气的人……
*
方茴悠悠转醒,脑袋昏沉,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义庄内依旧昏暗阴森,一股腐臭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当他的目光触及不远处那具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时,心猛地一沉。
他摇晃着站起身,快走几步上前查看,却见那人面色惨白如纸,身体干瘪,血液被抽得一干二净。
方茴如梦初醒,才知道林菲儿骗了他。
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一片冰凉。
另一边,司徒半梦掐指一算,察觉到有人还魂。
她打算找到那人,然后巩固一下那人的气息。
毕竟刚复活的人通常比较虚弱,还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司徒半梦寻着气息追踪而去,可等她靠近以后,竟发现那人的气息又归于平静了。
她满心疑惑,“奇怪,这人不是活了吗?怎么又死了?不应该啊?”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一探究竟。
司徒半梦施展瞬移术,瞬间来到义庄。
她径直走向那具气息消失的尸体,俯身仔细检查了一番。
片刻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可惜,明明还能再活二十年,谁知竟被人残害至此。”
这时,义庄角落里传来轻微响动。
司徒半梦警觉地扭头一看,瞥见一抹灰色身影。
方茴刚刚瞧见司徒半梦瞬移进来,吓得冷汗直冒。他以为闹鬼了,正准备转身逃走。
司徒半梦哪能让他轻易跑掉,她身形一闪,立刻将他拦住。
方茴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只是一个仵作,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司徒半梦一把将他揪起来,没好气地说:“你看清楚,我不是鬼。”
方茴听到声音,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的女子肤白貌美,哪有半分鬼样。
他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好端端的,你来义庄做什么?”
司徒半梦松开揪着方茴的手,指了指那边被抽空血液的尸体,问道:“我问你,那具尸体怎么回事?”
方茴一听这话,眼神闪躲,有些心虚,不敢正面回答问题。
司徒半梦目光如炬,很快捕捉到了他闪烁的眼神,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故意诈他:“莫非……这人是被你弄死的?那你可是杀人了。”
她目光锐利,直直瞪着方茴。
方茴慌乱摆手,声音都带着哭腔:“姑娘,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司徒半梦冷哼一声:“哦?不是你,那是谁?”
方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支支吾吾不敢说。
林菲儿是他喜欢多年的姑娘,他若是说出去,岂不是害了她。
司徒半梦眯了眯眼,动用法术查探了一番,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看向方茴的眼神中满是失望:“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你助纣为虐。”
“那个林菲儿,就这么让你痴迷吗?她即便是从活人身上取血,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你也要护着她?”
方茴惊讶得合不拢嘴,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一瞬间知道所有事。
司徒半梦看着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我劝你不要被人蛊惑了,莫要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说完,司徒半梦没有再理会方茴,施展法术,瞬间消失了。
方茴呆呆地站在原地,还在回想刚刚司徒半梦说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林菲儿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
钟如熹慵懒地从床上坐起,发丝凌乱,却难掩眉眼间的妩媚。
她像往常一样,坐在铜镜前梳妆,动作娴熟地拿起胭脂盒。
自从用了这醉红妆,钟如熹的人气飙升,那些达官贵人、公子哥儿,都被她这张明艳动人的脸迷得神魂颠倒。
她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轻轻蘸取胭脂,往脸上涂抹。
她一边抹,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可就在下一秒,她的手突然僵住,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
镜子里,她那原本光洁如玉的脸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啊!”钟如熹发出一阵尖叫,失手打翻了妆台上的胭脂盒。
*
胭脂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林菲儿正忙着招呼客人。
突然,一个粉色的身影急匆匆冲了进来,脚步踉跄。
她脸戴面纱,正是钟如熹。
“菲儿,菲儿!”钟如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林菲儿听见钟如熹找来,以为她又是来购买胭脂的,于是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钟姑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是又看上我们家新到的胭脂了?”
钟如熹一把将林菲儿拉到屋内。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颤抖着扯下面纱。
“菲儿,你看我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钟如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林菲儿一瞧,脸色骤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钟如熹的脸烂了一大块,血肉模糊,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脸……”林菲儿佯装惊讶,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钟如熹死死地抓住林菲儿的胳膊,指甲都嵌进了肉里:“菲儿,我这脸可都是用了你这里的胭脂才变成这样的,你得救我。”
“我的脸变成这样,那些恩客肯定都会被吓跑,我今后还怎么立足?”。
钟如熹苦苦哀求,语速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林菲儿闻言,内心突然慌了一瞬,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侧身躲过钟如熹的触碰。
“你的脸变成这样,跟我家的胭脂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钟姑娘胡乱吃了什么,损害了皮肤,却又怪到胭脂的头上。”
她的语气变得冰冷,眼神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钟如熹听到这话,整个人瞬间愣住。
半晌,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迸出怒意:“林菲儿,你将我害成这样,还想撇清干系吗?”
“亏我以前还当你是姐妹,一心一意替你宣传胭脂,却不曾想第一个受害的就是我!”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冲过来,双手死死掐住了林菲儿的脖子。
林菲儿奋力反抗,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
慌乱中,一个花瓶滚落到林菲儿的脚边,她想都没想,瞬间拿起瓶子,用尽全身力气,朝钟如熹的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钟如熹的额头血流如注,双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见面前的人终于不再闹腾,林菲儿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她放下花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钟如熹,你不该找上我的。”
若是被旁人知道,用了她的胭脂会烂脸,那还会有人来买吗?
今天,钟如熹注定有来无回。
想到这里,林菲儿缓缓拿出了发簪,一步一步走向钟如熹,她的手微微颤抖,却带着一股决绝。
就在她对准钟如熹的脖颈处,准备用力刺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瞬间打飞了她手中的发簪。
“啊!”林菲儿的手被震得生痛。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却没瞧见半分人影。
“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快出来!”
林菲儿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恐惧。
她有些慌了,看来今天还有别的人知道了这事,那以后解决起来可就麻烦了。
四周一片寂静,门外是往来的买主,依旧热闹非凡,一切都毫无异样。
林菲儿的额头上渗出了丝丝汗珠,她不知道刚刚的力道到底从何而来。
正在她满脸疑惑的时候,又是一道强光袭来,林菲儿眼前一黑,瞬间晕倒。
此刻,司徒半梦才缓缓现身。
她看着地上昏迷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看不出来,如此清秀的姑娘竟是个狠角色。本想将你杀了,取走魂魄便走。”
“但我此刻改主意了,你应该活着,接受众人的审判。”
说完,司徒半梦长袖一挥,只救走了钟如熹。
林菲儿醒来以后,发现钟如熹已经消失。
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祸即将临头。
她来不及多想,匆忙收拾包裹,准备逃走。
她知道,自己犯下的事一旦败露,必将万劫不复。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刚跑出没多远,就被迎面而来的官兵拦住了去路。
“林菲儿,用活人血做胭脂,犯了死罪,抓走!”
为首的官兵一声令下,几个士兵立刻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林菲儿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放开我!”
她的反抗在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前,显得那么无力,很快就被死死压制住。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一抹人影,那熟悉的面容让她心中一震,正是方茴。
林菲儿顿时嘶声喊道:“方茴,枉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背地里让官兵抓我,我看错你了!”
方茴的眼里满是悲凉,他向前走了几步,嘴唇动了动,却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菲儿,对不起,我不能再做违背良心的事……”
他的眼神中既有愧疚,又有一丝解脱。
林菲儿被抓走后,很快便被押上了公堂。
证据确凿,她用活人血制作胭脂,导致众多女子毁容的罪行再也无法抵赖。
最终,她被判了死刑。
行刑的那天,阳光格外刺眼。
刑场周围,无数被毁了脸的姑娘纷纷涌来,现场挤得水泄不通。
她们的脸上,有的愤怒,有的悲伤,有的绝望。
“林菲儿,用了你的胭脂,我烂了脸,如今婚事都告吹了,你这个害人精!”
一个姑娘声嘶力竭地喊道,紧接着,一块烂菜叶飞了出去,砸在林菲儿的身上。
另一个姑娘泣不成声:“林菲儿,我姐姐因为用了你的胭脂毁容,已经跳崖死了!你还我姐姐的命!”说着,一个臭鸡蛋砸向了林菲儿。
一时间,叫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烂菜叶、臭鸡蛋如雨点般砸向林菲儿。
她身上一片狼藉,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满是污渍。
她的两眼失去了光彩,仿佛已经认命,不再反抗。
随着行刑的指令落下,刽子手手起刀落,林菲儿的人头落地。
不久之后,林菲儿的灵魂飘了出来,在空中游荡。
这时,司徒半梦出现,她手一挥,将林菲儿的灵魂收进瓶中,冷冷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随后,她转身离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刑场,以及人们渐渐散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