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黑暗中,机关转动的闷响如骨节错位,令人毛骨悚然。
地面玉板突然下陷,上百具黑漆棺椁从地底缓缓升起,每具棺身上贴满暗黄符纸,朱砂符纹早已褪成血褐色,却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尸煞之气。
阴九嶷眸光骤冷,袖袍一拂,原本熄灭的鲛人灯\"轰\"地重新燃起,幽蓝火光照亮整座墓室——
百棺林立,尸阵森然!
这些棺椁并非寻常葬具,而是以雷击枣木制成,棺头雕刻着扭曲的太平道符,棺尾则钉着七枚青铜镇尸钉。
最骇人的是棺盖缝隙处,正不断渗出粘稠的黑水,落地竟如活物般蜿蜒流动,汇聚成一道道诡异的符咒轨迹。
\"难怪一路畅通无阻……原来真正的杀招在这等着!\"阴山门长老尸驼子声音沙哑,目光望着这些棺椁,既有喜爱也有森然。
门下弟子顿时骚动起来。他们常年与尸煞打交道,自然清楚——寻常\"粽子\"已极难对付。
而张角墓里的这些……恐怕是当年黄巾力士的尸炼之物!
阴九嶷却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腰间悬挂的阴冥骨铃,铃声如九幽寒泉,瞬间压下众人躁动:\"慌什么?\"
他缓步向前,玄色长袍无风自动,袖中滑落三枚刻着\"敕令\"的青铜尸镖:
\"不过是些僵尸罢了……\"然而他话音未落,离得最近的三具棺椁突然轰然炸裂!
木屑纷飞中,三道身披残破黄巾的高大身影,直立而起——它们皮肤呈青灰色,肌肉干瘪如铁,脖颈处还挂着生锈的\"甲子\"铜牌。
“铜甲尸?!”
尸驼子一声惊呼,嗓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惊惶。他常年炼尸驭鬼,自然认得眼前这东西——铜甲尸,以秘法将战死武将的尸身浸泡在铜汁中淬炼,再以符咒封入煞气,最终炼成这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凶物。莫说寻常刀剑难伤,便是重机枪扫射也未必能破其防御,力大无穷到足以掀翻一辆卡车!
若是遇上两三具,尚能以法器周旋;四五具,拼着损耗些阴山门的秘宝也能勉强镇压。可眼下——
尸驼子眼角抽搐,目光扫过墓室中密密麻麻升起的棺椁,少说也有上百具!
“尸驼!幽鬼!孟婆!速与我布玄阴伏尸阵!”
阴九嶷冷喝一声,袖袍翻卷,一杆漆黑如墨的玄阴幡已擎在手中。
幡面幽光流转,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怨魂,在其中挣扎哀嚎。
三位长老闻令而动——
尸驼子枯瘦如爪的双手一翻,十二枚刻满镇尸咒的青铜钉悬浮身前,钉尖泛着森冷寒光。
幽鬼邪道桀桀怪笑,从怀中掏出一串人骨铃铛,摇晃间阴风四起,棺材上凝结出惨白的霜花。
孟婆老妪则解下腰间朱砂葫芦,拔开塞子,腥臭的黑血如活物般流淌而出,纷纷攀上那些尚未开启的棺椁。
门下弟子亦纷纷结印相助——
八名引魂使迅速占据八卦方位,手中招魂幡猎猎作响,形成一道困尸结界,又二十四名炼尸徒咬破指尖,以血在黄符上疾书\"驱煞\",贴满四周石壁。
更有人操控着三具铁尸挡在前方,作为肉盾争取布阵时间。
\"轰!轰!轰!\"
又是十余具棺椁爆裂,更多的铜甲尸踏着黑水走出,它们动作起初僵硬,但每吸一口墓中阴气,关节便灵活一分。
最先苏醒的三具已嘶吼着扑来,利爪挥动间,挡在最前面的铁尸竟被拦腰砸断!
阴九嶷眼中寒光暴涨,玄阴幡猛然插入地面:\"玄阴为牢,万尸俯首——起阵!\"
瞬间,从虚空浮现出的漆黑流光,如蛛网般在尸群中交织,将上百具铜甲尸连同棺椁尽数笼罩。
阵纹所过之处,翻涌的尸气如雪遇烈阳,顷刻间消融殆尽,就在众人稍松一口气时。
\"轰!!\"
主棺正下方的一具青铜棺椁,轰然炸裂!碎木与金属碎片四溅,击打在石壁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脆响。
漫天烟尘中,一道远比寻常铜甲尸魁梧的身影缓步而出,每踏出一步,地面便随之震颤。
那怪物身高九尺有余,通体如古墓中尘封的鎏金器皿,暗沉的血铜色金属痂壳覆盖全身,在鲛人灯的幽光下泛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它头戴一顶残破的虎头錾金盔,盔缨早已化为灰烬,露出半张金属化的狰狞面孔——
左脸尚且保留着干枯人皮,右脸则完全被青铜覆盖,下颌尸牙开合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双臂关节反曲如螳螂,三尺长的青铜利爪垂至膝前,指尖滴落的尸毒将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下肢更是异变成马蹄状的金属蹄,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金粉足迹。
\"呲啦——\"它突然挥爪划过石壁,刺耳声音与火花引得,所有被阵法镇压的铜甲尸,齐齐发出共鸣般的嘶吼。
它们眼窝中的瞳孔暴涨,竟开始挣扎着想要突破黑网束缚!
\"门主——是金甲尸!!\"
尸驼子嘶哑的吼声在墓室中炸响,那张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的枯瘦老脸,此刻竟浮现出罕见的惊惧。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金甲尸,已超脱寻常僵尸范畴,刀剑难伤、术法难侵,纵是阴山门精锐尽出,也不过是给它平添几具血食!
阴九嶷瞳孔骤缩,玄阴幡无风自动,这位素来阴冷从容的门主,此刻终于变了脸色。
\"尸驼、幽鬼、孟婆!你们继续维持“玄阴伏尸阵”压制铜甲尸!其余弟子退守巽位——不得令一具破阵!\"
话落,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通体赤红的千年雷击桃木剑,剑身缠绕着暗紫色的辟邪雷纹。
这是阴山门镇派三宝之一,盗的乃是一位茅山高功之墓,历代门主皆不敢轻易示人,唯恐被人泄露出去。
............
\"铛——!\"
金甲尸王突然挥爪,青铜利爪与桃木剑相撞,竟迸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阴九嶷虎口发麻,连退七步,剑身雷纹明灭不定,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他纵横天下数十载掘过不少大墓,银甲尸也见过不下十具。
但眼前这尊金甲尸,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绝非普通尸变。
寻常僵尸畏之如虎的雷击桃木,竟只能在这怪物鎏金躯壳上,留下一道焦痕,更可怕的是,那伤口处刚渗出汞合金般的液体,转眼便恢复如初!
金甲尸发出一声震天嘶吼,鎏金身躯化作一道狂风,直扑面前的盗墓贼。
阴九嶷咬牙挥剑格挡,桃木剑与青铜利爪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困!\"
他趁机甩出一张金丝困尸网,每个结口上缀满镇尸铜钱,岂料对方紧紧双臂一挣,法网竟如棉絮般被撕得粉碎!
但这一瞬已足够!阴九嶷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弃战而走。
足尖轻点地面,踩着那些尚未开启的棺椁纵跃如飞,玄色袍袖在幽暗中划出凌厉弧线,如一只夜枭直扑中央悬棺。
\"吼嗷——!\"
金甲尸王见状暴怒,胸甲上血纹亮起刺目血光,它竟不顾前方幽鬼长老布下的锁尸阵,如同一头发狂的战象般横冲直撞。
尸气如怒涛拍岸,沿途青铜锁链寸寸崩断,那些刻满符咒的玉板,也在这一刻纷纷炸裂。
\"不好!阵法要——\"尸驼子的警告戛然而止。
\"轰!!\"
伏尸阵应声破碎,反噬的阴气将八名引魂使掀飞出去。
他们尚在半空,就被暴起的铜甲尸撕成碎片,血雨混着内脏泼洒在墓壁上。
\"结阵!快结圆阵!\"
孟婆尖叫着抛出朱砂葫芦,打算在阵势上方引爆,却在下一秒被三具铜甲尸同时扑倒。
她枯瘦的手臂被生生扯下,黑血喷溅在那些黄符上,竟让符纸自燃起来。
幽鬼长老的人骨铃铛疯狂摇动,却挡不住潮水般的铜甲尸,只见一具特别高大的铜甲尸,直接撞碎他的护体阴气,獠牙刺入脖颈大脉。
尸驼子目眦欲裂,手中青铜钉接连射出:\"门主!救——\"
话音未落,他因拦在金甲尸冲锋的路径上,被其顺手砸飞,最终化作一具破布般的尸体,挂在一根突出的石笋上。
此时,阴九嶷对身后的惨嚎充耳不闻,已跃至悬棺三丈之内。
他怀着激动颤抖的心情,单手抚上棺盖就要打开时,骤见剑光裂空,如血色雷霆劈落,整座墓室穹顶宛如被掀开了天灵,轰然崩塌!
“九幽劫火淬吾锋,血浪滔天铸吾名!
踏碎黄泉千重嶂,剑破阎罗万鬼惊!
——试问苍茫谁为主?冥府人间共酆都!”
诗号响彻古墓的刹那,整座墓室突然剧烈震颤!穹顶铜镜接连爆裂,碎片尚未落地,便被一道自天而降的恐怖威压碾作齑粉。
轰——!
只见一道身着玄色金纹冕服的身影,脚踏三眼火鸦缓缓落下,暗红色的巨鸦翼展若垂天之云,每根黑羽都流淌着赤煞毒火气息。
“阴山门,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也能碰到你们。”
陈风淡漠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对于从未见过的父母,除了血缘上的关系外,似乎触动不了他任何感情。
\"阴山门...\"陈风的声音冷得像九幽寒潭,目光淡淡扫过阴九嶷那张枯瘦的脸。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他对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毫无印象,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若非要计较,不过是这具肉身欠了份血脉因果罢了,但——
\"你让鬼八仙找贫道麻烦,贫道可还记得....现在是时候该清算了。\"
指尖轻轻抚过万罪椎锋的剑脊,来自绝世凶剑的煞气,一时间,压得墓室内所有铜甲尸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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