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护在五皇子身侧的人,在萧浩的虐杀和猛攻下,只剩下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还在苦苦支撑。
白清嘉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被逼入绝境,几次险象环生,就差被萧浩砍死了。
旁边伤痕累累,嘴角还有血迹的老皇帝,还嘚瑟地狂笑:
“哈哈哈……吾儿威武!不愧是十岁便能提刀上马,杀敌于阵前的大夏第一高手!让尔等乱臣贼子看看,何为大夏皇太子!”
白清嘉都被老皇帝这话,震惊出了黑人问号脸了。
太子自五皇子崛起后,被冷落多年,八岁被逼到生出了失魂症。
如此情况下,还能参军啊?!
他是不是从小把铁人三项当跳皮筋玩啊?
所有人里,大概只有刚刚溜进来的白清嘉确信,等五皇子仅剩的人被砍碎后,接下来就该轮到其他还喘着气的人了。
此时她再不出手,只怕就来不及了!
“殿下!”
她高喊一声后,飞身去拦男人即将挥出长刀的手臂。
但……
“啊!”
她惨叫一声,被对方强大的内力震飞后,重重撞到了后方的墙上。
顿时一股腥甜涌入喉间,她张嘴,便喷出了一口血。
好在这么大的动静,也将萧浩和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尤其是萧浩。
他侧身而立,手提着那把骇人的斩马刀,浑身浴血,气势骇人。
当他那双赤红的眼睛转过来时,白清嘉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最可怕的是,白清嘉听不见他的心声。
他果然已经杀红眼到,连心声都不再响起的地步了。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倒地不起的她,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他挥手,染血长刀挑起她下颌,猩红眼底翻涌着暴虐。
冰凉的刀尖刺激着白清嘉的皮肤,激得她胳膊上泛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以前每次面对如此状态的萧浩,她总有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但是这次,看着男人地狱杀神般的模样,即使被刀尖抵在喉间,她竟然也没觉得有多害怕。
她扬起下颌,淡定地和萧浩对视着,微笑:
“擒贼先擒王,殿下做到了。眼下故事正在精彩处,殿下不如擒住五弟后,再好好看?”
她这样说,就是想用讲故事来吸引萧浩的注意力,好让他不要露出八岁小孩会有的单纯模样,免得被皇帝看出端倪来。
哪知那男人刀尖更用力上挑,逼迫白清嘉不得不绷直了脖颈半点不能动弹,视野里只能看得见萧浩一人而已。
然后,他在白清嘉震惊的目光中冷冷开口:
“呵……欲弑父弑兄的贼子,孤还杀不得了?”
他紧紧盯着白清嘉,头都没抬,斩马刀一挥,刚刚还在墙角强撑着没摔倒的最后一人,就尸首分离了。
“yue!”
大片血迹喷洒而出,五皇子身上也被喷到不少,刚刚才缓和好的脸色再次惨白起来,蹲到旁边呕吐去了。
就连刚刚还在拍手称快的皇帝,都被他毫无预兆的砍头行为吓住,愣在原地沉默不语。
“太子”收起斩马刀,淡漠的眼眸中满是病态且偏执的得意。
他嘴角挂着邪佞的笑,半倚在墙边,斩马刀立在脚边,手指指腹轻轻摸索着锋利的刀刃。
白清嘉心知此时的太子很不对劲,既不像太子,也不像萧浩。
她想起自己不久前的怀疑,几乎确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隐藏最深、危险程度最高的第三人格。
皇帝也被第三人格那渗人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故作轻松地笑着开口:
“浩儿,这次你做得很好!能擒获此子,必定能让你的太子之位彻底稳固!眼下事情也平息了,不如你……”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带到!”
突然,门外进来两个侍卫,将发髻散乱看起来颇有些狼狈的皇后扔了进来。
这还是白清嘉第一次见自己这位婆婆。
她踉跄着被推入殿内,鸦青色的云锦宫袍沾满尘灰,原本高耸的九凤衔珠髻散落大半,几缕银丝从金累丝点翠簪下滑出,凌乱垂在苍白的颊边。
她眉眼生得极冷,眉骨如刀锋斜飞入鬓,即便此刻唇角染血、脂粉斑驳,仍透着股端肃的威仪。
脸上那股子隐隐可见的阴鸷,和太子几乎一模一样。
那双深褐瞳孔映着殿内跳动的火光,似冰层下暗涌的寒潭,目光扫过太子滴血的刀锋时,下颌微微绷紧,繁复织金的立领却掩不住脖颈上一道刺目淤痕——那是绳索粗暴拖拽留下的痕迹。
太子的模样,与皇上相似,可周身气质还有眉目间的淡漠冰冷,和这位皇后娘娘绝对完全相同。
曾几何时,白清嘉是真的怀疑过太子失魂症的病情,就是由于皇帝区别对待两个儿子导致的。
可眼下,她亲自见过皇后后,心里的秤就偏了。
太子虽憎恶皇上,至少是能和他同处一室勉强和睦的。
可看第三人格眼下对待皇后的态度,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太子?”
皇后站定后,微眯双眸,大概不敢相信将自己带到此地的人,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旁边,皇上见到皇后后,似乎也对她如今的模样极为陌生,定眼看了半天才说:
“皇后?”
这一家人,可真有意思……
白清嘉暗中观察着第三人格,顺便看这家人的热闹。
然后,她就听到第三人格挥动着手里的斩马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砍旁边几个尸体,随意道:
“父皇母后多年未见,想必甚是思念对方吧?”
皇后和皇帝对视,彼此眼底都暗藏着复杂,然后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
多年……
白清嘉心里一惊。
外界只知皇后失宠多年,但皇后终究是皇后,纵使失宠也没人敢有太多非议。
没想到,她竟是失宠后就再没和皇帝见过面吗?!
“你将她带到此处作甚?”老皇帝冷着脸,没好气地说,“怎么,立了个功,就想逼朕日后好吃好喝待这毒妇不成?”
“呵……”
太子似乎被他这话逗笑了,手指碾过刀把上繁复的纹路,声音冰冷低沉,
“怎么可能?十三年前的事,父皇只怕记得不够清楚了,不过孤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他话音落下,皇帝像是失了魂般,重重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脸色惨白到说不出话来,只给殿中唯一剩下的大太监递了个目光,让他将无关人都赶出去。
刚刚从进门起就对太子满是怨怼神色的皇后,目光也少见的闪躲了两下。
太子给侍卫递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侍卫推搡着皇后跌跪在殿前。
她她鬓边一缕霜发垂落在颧骨凹陷的颊侧,衬得她再没半点皇后该有的雍容华贵,反倒像是民间濒临垂死的老妪。
第三人格对他们两个的模样没有半点,只悄无声息举起了自己身侧的斩马刀。
白清嘉见状,急忙不顾危险开口问他:
“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你记得?”
明明太子和萧浩,都根本想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太子身边所有人,都归结为当年他年纪小的缘故。
她确实应该早就想到的,能惊艳整个大夏的天才,怎么可能会独独忘了八岁那年发生的事?
第三人格环顾四周,发现就连五皇子都盯着他,眼中带着些许探究和好奇。
他唇畔笑意加深,缓缓开口:
“孤五岁时,五弟也有了‘天才’之名,一时风头无两,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对孤早已不甚在意。
孤在东宫,宛如生在冷宫,有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那时母后一心扑在父皇身上,整日只琢磨着如何能独得父皇全部的爱,根本不在意孤的死活。
甚至,她还时常埋怨孤留不住父皇的心,不能帮她半点。
贵妃知她不喜孤,也暗中收买了不少宫人和妃子,几次三番对孤下手,想除掉孤,为她的儿子铺出一条通向太子之位的坦途。”
这些事,在场之人,只怕都是第一次听。
白清嘉看到就连皇上,目光中都带着点躲闪和震惊。
第三人格讲述这些往事时,神情忧郁阴鸷,整个人都隐在烛火找不到的暗处。
仿佛太子和萧浩,一个是没有这些痛苦后他本该长成的样子,一个是没有这些痛苦时他应该有的样子。
而他,就是承载了“萧长渊”这个人一生中所有阴暗的至暗人格。
此时,这个阴暗爬行的人,将冰冷的目光投射到了她身上。
那目光,似带着点欢喜,也带着点怀念。
他缓缓开口,故事还在继续:
“孤本就要在东宫,被所有人磋磨死的。
可母后那位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也就是孤的……小姨,拯救了孤。”
白清嘉眸光微微波动,想起了曾经萧浩呢喃过的那句“有姨姨的味道”。
他当时想的味道,究竟是谁的?
第三人格也注意到了白清嘉的神情变化,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还多了点真诚:
“小姨知道孤在东宫过得艰难,又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便隔三五日,就偷偷买通人带她来。
小姨温柔善良,漂亮又和善。
她每次来,都给孤带许多的好吃的,还给孤讲故事、教会孤如何为人处世。
也正是因为小姨的照顾,孤才艰难地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目光猛地转向龙椅上的那位。
白清嘉心头一跳,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从未听说过太子还有个小姨……
皇后也是世家女,若是有同为嫡女的姐妹,无论如何也该是嫁了高门,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有些名头的才对。
除非……
“是孤,连累了小姨。”
太子之后的话,验证了白清嘉的猜测,
“因为小姨时常出入东宫,某一次还未来得及离开,就被难得想起孤还活着的父皇——见到了。
父皇,若孤没料错,你对小姨是一见钟情,对吧?”
他看着老皇帝愈发佝偻的脊背,冷笑声:
“那时小姨早已与夫婿成婚四年,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
他们夫妻感情恩爱,孤那小表弟也冰雪聪明。
他们本该,是京城最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才对。”
白清嘉听到这里,也沉默了。
后面的故事,极其简单。
皇帝为了得到这个一见钟情的女人,不顾世俗眼光,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她反抗过、挣扎过,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皇权的淫威之下。
皇帝为了名正言顺得到她,甚至伪造了她死亡的假象,将此人彻底抹除在人世。
她的丈夫和儿子,也被皇帝使了名正言顺的由头调往边疆,直言只要她乖乖听话,她的丈夫和儿子就能在边疆富足平安一生。
然后,她这个世家贵女,不得不以父母双亡的宫女身份,成为了皇帝后宫一个小小的婕妤。
从入宫起,她就成了君王独宠。
后宫嫉妒她,朝堂忌惮她,不论内外,都对她骂声一片。
尤其是后宫里,还有个和她同宗同源、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却对她嫉妒到疯魔的皇后。
此时她对萧长渊的照顾,除了情谊外,更有种同病相怜的悲哀和相互依靠的亲切。
“……孤清楚记得那个雨夜,母后潜入到小姨宫中时狰狞的模样。”
太子掀起眼皮,打量着皇后的神色,语气淡淡,
“母后从不关注孤,大抵是不知道,孤也在小姨宫中的。
所以,孤亲眼目睹了你是如何一刀将小姨抹喉,眼看着她一点点被喉间血呛死,又一字一句说出那些怨怼之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