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所有朝臣都认为,太子殿下是大夏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又忍受五皇子迫害这么多年,还能不计前嫌饶造反的五皇子一命,只将他终身囚于大理寺监牢中。
而且,皇上对他苛待多年,他也依旧孝心不改,救皇上于乱军之中。
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们大夏,百年来最最最完美的君王啊!
皇上……不,太上皇,突然醉心求仙问道,简直突然得太是时候了!
于是,太子就在万众期待中登基成了皇帝。
白清嘉,也顺理成章做了皇后。
她当皇后后,面临的第一件麻烦事,不是管理空无一人的后宫,也不是处理被囚禁在冷宫中的太上皇和新太后,而是……
“除了这三十六家德高望重的大人上了折子外,还有荣休多年的老人,也从老家加急送折子到皇上手中了。新朝,所有大人们要忙的第一件事,似乎都是……催生。”
语儿做了栖凤宫的大宫女,帮她处理一应庶务,以及和凌云楼互通消息。
她同情地看了眼头痛到一脑袋砸在桌面上的白清嘉,无奈地补了最后一刀: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也传您和皇上,下朝后,去她宫中坐坐。”
行吧行吧,催生生产队,聚在一起来啊这是!
最重要的是……
“皇上早上出去的时候,有变化吗?”她扶额。
语儿摇了摇头,艰难开口:
“没有……”
白清嘉叹气。
那晚太子的第三人格跑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还好这几天光是登基当皇帝的事就一大堆,白清嘉也顾不上盘问他。
他也一心惦记着当皇帝,没做什么离谱的事。
只是昨天他俩一起忙到后半夜,终于处理好了所有杂七杂八的事后,第三个人提出了要睡在栖凤宫。
白清嘉战战兢兢一整晚,也没见那家伙做什么事。
她本想召明大夫入宫,和自己商量这是怎么个情况的。
却听说明大夫在太子登基,并和白清嘉举行了盛大的帝后大婚后,就带着王大夫云游四海去了。
他甚至直到临走前,都不知道萧长渊还有第三个人格……
现在,为了太皇太后的命令,白清嘉不得不拎着糕点去见他。
走到御书房门前时,她甚至都恍惚了。
这场面,这起因,这经过……怎么那么像第一章的内容啊?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萧长渊大概率不会试图砍碎她了。
御书房门外的小太监看到是她,毕恭毕敬开了门,小声说:
“皇上刚与不少大人们议完事,皇后娘娘来,正好为皇上解乏了呢。”
白清嘉并不觉得萧长渊那种人精,面对区区几个老头催生催婚的开会内容会觉得疲惫。
不过她还是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提着她刚蒸好的鸡蛋羹进去了。
御书房里,只有萧长渊和一个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在。
那小太监也极有眼色,看见是她来,就悄无声息退下了。
萧长渊埋头批改堆积如山的奏折,倒是没注意到这点小动静。
没有外人在,白清嘉就随意很多了。
她把食盒轻轻搁在他那张大书桌的角落上,随意道:
“殿下累不累?要不休息片刻,和我聊聊最近发生的事?”
她说这话就是客气。
因为从五皇子逼宫到现在,他们马不停蹄连轴转了整整十天!
忙到连坐下喝口水说两声闲话的功夫都没有!
萧长渊还要腾出功夫来批改奏折,不累才有鬼了!
不想男人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后继续低头批改奏折,不咸不淡地开口:
“不累。”
白清嘉:“……”
见鬼了。
她不仅猜错了这家伙的精神状态,还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太皇太后,让我们晚上去她宫里吃饭。”白清嘉干脆甩下这个重磅炸弹。
果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萧长渊批改奏折的手一顿。
他都不用抬头,白清嘉就能猜到头发遮挡的阴影下会是怎样的表情。
白清嘉打开食盒的盖子,让蒸鸡蛋羹的香味散出去,同时认真解释:
“你和太子的性子,相差很大。熟悉你们的人,只消看过你们的眼睛,就能知道你不是他。你刚登基,皇位尚不稳固,当真想冒这个险吗?”
萧长渊沉默片刻后,才轻轻搁置下手中的笔,挑眉看她: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让朕将太子放出来,让朕消失,不是么?”
“当然不是!”
白清嘉虽然听不到这位的心声,却能顺着萧浩和太子的做事逻辑,猜到他的心思,
“在我眼中,你和他们两个,都是这具身子的一部分,如何分得出谁是谁?
只是如今我是皇后,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么说,是担心你被识破而已。”
萧长渊淡淡瞥了她一眼后,不咸不淡地说:
“他们两个做的事、说的话,朕都知道。在太皇太后宫中装装太子,对朕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罢了。”
白清嘉迅速而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所以,你可以共享他们两个的记忆?”
萧长渊,似乎和萧浩还有太子格外不同。
太子和萧浩互相无法知道对方出现时发生过什么,萧长渊却像是个隐藏在暗中的窥伺者。
男人把手边的奏折搁置在旁边,似乎总算对这个话题多了点兴趣,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所以朕知道,萧浩依赖你,更多的是将你当做照顾他长大的小姨的替代品。
太子接近你,只是因为你讲的故事,与他小姨讲的故事都同样精彩。”
这样的猜测,那天在宸宫时,白清嘉就想到了。
她自认从没将太子和萧浩放在心上的,可听到如此确切的回答后,还是难免心中一痛。
她扯了扯嘴角,靠坐在旁边的椅背上:
“所以呢?你接近我,又是为的什么?”
萧长渊就是太子人格中充满复仇的影子,满心憎恨和杀意、暴戾和凶恶。
但这样的人格,在对亲爹、亲娘、亲兄弟下手后,竟然放过了她这个总惹他生气的女人?
白清嘉可不相信是这家伙良心觉醒善心大发了。
萧长渊饶有兴致打量着她,唇畔笑意更深了些许:
“我……呵,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女人很有趣,仅此而已。”
白清嘉听完都笑了。
“你还不会是想说,你和他们两个都不一样吧?”她抱臂,静静地看着萧长渊表演。
她这么明显的质疑,却没让萧长渊生气,他依旧心情不错地说:
“是啊,我对你一见钟情。”
白清嘉:“???”
她忍不住上前,抬手摸了摸萧长渊的脑门。
没发烧。
所以……
她微眯双眸,打量着眼前男人,沉声质问: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但萧长渊只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就拎起食盒起身:
“不是说太皇太后要我们去她宫里吗?走吧,正好将你亲手做的鸡蛋羹孝敬她老人家。”
不知为何,白清嘉总觉得他说“孝敬”两个字时,带着点揶揄。
……
寿康宫。
白清嘉和萧长渊到的时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正靠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那悠哉哉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让人嫉妒。
隔着老远,白清嘉就警惕地小声问身旁男人:
“你确定,父皇和母后的事,你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当真不追究你囚禁亲生父母的事?”
萧长渊对太上皇和太后的处置,即使是他的心腹,都很少有知道的。
太上皇退位诏书上自请入住的宫殿,便是如今的冷宫。
萧长渊知道他不愿日日面对皇后,便将他们二人安排住在一起。
而且,日日要他们对着他们曾亏欠的那些人的牌位磕头。
这事他做得狠绝,瞒得严密。
只是太皇太后终究在后宫生活了大半辈子,只怕是瞒不过的,所以在白清嘉的建议下,萧长渊就主动去找老太太坦白了自己对亲生父母的惩罚。
这会儿看老太太悠闲晒太阳的样子,白清嘉都担心她是准备憋个大招。
毕竟再喜欢的孙子,也不能越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可……白清嘉想多了。
老太太对他们不仅毫无嫌隙不说,还热情地将他们往寿康宫主殿里领,嘴里还不停埋怨着:
“往日三催四请都叫不来你们两个,依哀家看,你们就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看哀家是个老糊涂了,用不上了,就想抛在一边是吧!”
哦豁,好大一顶帽子。
白清嘉给萧长渊使了个眼色后,他果然一秒切换太子状态。
不仅主动挽上老太太的手,还耐心解释自己最近没空来寿康宫,是因为朝事繁忙。
最神奇的是,白清嘉听到了心声!
【果然还是惦记生孩子,听闻民间老人也爱闲着没事就催小辈生孩子……】
【不论是生孩子,还是找一皇宫的陌生女人,朕都不想!】
【烦……】
这实在是有点过于神奇了。
白清嘉想不通这是个什么原理,只是发现萧长渊在伪装萧浩和太子人格的时候,就连心声都会偏向他们两个的说话风格。
但,又不是那么相似。
她不由想起之前许多次,她觉得太子和萧浩有些奇怪,但心声听来又没有那么奇怪的时刻。
或许彼时,她身边之人都是这个危险分子……
她在怀疑中,吃完了太皇太后组织的洪门催生宴。
一顿饭吃完,正好到了晚上回凤栖宫歇息的时候。
在太皇太后的殷勤敦促下,他们两个今晚必须要“同房”才行。
白清嘉面对着萧长渊这个阴晴不定,不知心思如何的阴暗爬行人,总觉得心里不安。
可凤栖宫的宫人都得了太皇太后的指示,伺候他们两个洗漱完后,就都悄无声息退下了。
就连最看不上萧长渊的语儿,也彻底没了踪迹。
整个房间中,就只剩下穿着月白寝衣、坐立不安的白清嘉,和与她面面相觑的萧长渊两人而已。
床边的蜡烛爆出了一个灯花,噼啪的响声,是此刻寂静空气里唯一还能流动的东西。
太皇太后好似猜到他们两个会有这种尴尬到令人窒息的相处模式似的,还特意命身边的竹叶姑姑,送来了一盅酒。
竹叶姑姑送来时,还说了段让白清嘉觉得似曾相识的话:
“这是让皇后娘娘和皇上增进感情的花好月圆酒,太皇太后只盼着二位能感情郎情妾意,长长久久。”
白清嘉:“……”
她看着桌上被留下的白色酒盅,只觉得有些辣眼睛。
萧长渊倒是饶有兴致地拿起酒杯,仔细端详了半晌,才说:
“这酒杯,是官窑烧制的孤品。因样式别致,在黑市已炒到了天价。”
白清嘉猛抬头,诧异看着他:
“所以你刚刚看了那么久,是在验真伪,顺便估价?”
“不然呢?”男人挑眉,似笑非笑打量着她。
白清嘉:“……”
她就不该多这个嘴!
“反正这酒水你我都不会喝,就先放着吧。天色晚了,我要睡了。”她拢了拢自己有些散乱的寝衣衣领,轻飘飘起身就要往床边走。
但没走两步,就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好在,没等她落地,刚刚还在桌边坐着的萧长渊,就即使接住了她,还含笑与她对视着。
白清嘉借着男人漆黑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面色陀红,目光迷离,朱唇微启,呵气如兰。
怎么看,怎么像是吃过什么药似的。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桌上的酒盅:
“不是?就光看两眼,就能中药了?!你们这儿的毒药,已经进步到这个水平了?!”
她都吓到破音了。
萧长渊倒是颇为淡定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炙热而有力的手臂圈着她,笑容加深了许多:
“我以为,你还要再过几刻钟,才能感受到药效呢。”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也迷离了些许。
白清嘉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早已烫得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