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程诺走到少女面前,见她长相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在大梨村这种遍地大老粗和蜡黄干脸妇人的小破地方,像是杂草堆里长出的小雏菊,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但也仅限是路边野花,跟大宅院里精心培育的牡丹月季没法比。
少女眉眼弯弯,有双好看的丹凤眼,回话:“我十六,过了村长最低年龄限制。”
程诺觉得她眉眼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一旁的贵婶提醒程诺:“婵儿不常出门,你不认识正常,她是我家老贵的大侄女。”说着,贴近程诺耳边道,“他爹就是前些日子滑雪摔了脖子的高家大儿子。”
高家大儿子?
大福叔的儿子啊。
大伙儿老是大福,大贵的叫,程诺都忘了两兄弟原来的姓是高。
这两天,大福婶明里暗里对程家的不满,通过不少人的嘴传到程诺耳中,大福一家人能允许孙女跟她学滑雪?
“学滑雪的事,你家人同意了吗?”程诺。
高婵儿噙着嘴角,瞧着似是个害羞的,总是垂着眉眼:“自然是同意的。”
程诺却好几次发现她在用余光偷偷打量十七。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诺没有再管,接下来的训练流程,整体跟昨日大差不差。
今天的学员还算听话,淘汰掉两三个明显不符的村民后,剩下的整体素质比前一天强很多。
一上午时间,选出六个符合条件的。
其中就有那个叫高婵儿的小姑娘。
她天赋不算好,雪地里摔的次数比谁都多,好在坚持到最后。
一般情况下,为了男女大防,妇人摔了都是程诺去扶,汉子交给十七,今天出现意外。
就是这么巧,每回有妇人摔在地上,高婵儿的摔跤必定紧随其后,还刚好倒在离程诺有段距离,却恰好在十七伸手就能够到的范围内。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傻子也品出味了。
在高婵儿又一次“巧妙”摔在十七脚边时,她娇羞中带着无奈地伸出手:“劳烦十七哥了。”
高婵儿如愿被男人从雪堆里扶起来,弯腰朝对方做揖,只是脚上套着滑雪板,身上又戴满了防护工具,使得她这个揖不伦不类,看得人直蹙眉。
“十七哥,你看我这样滑对不对?”
“十七哥,雪掉进人家脖子里了,啊,好凉……”
“十七哥……十七哥……”
少女嗓音婉转清透,听得程诺一阵牙酸,身体跟着打了个冷颤。
不能再看了,再看午饭都吃不下去。
程诺一转头,看见房梁下不远处站着个少年,不知来了多久,冻得两腮鼻尖一片通红,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死死定在原地,视线却一直追随一个方向,眼神里有幽怨,还有一丝嫉妒。
程诺脑海中响起最晚赵氏的话。
“阿云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不好,程云的心上人,不会是高婵儿吧?
一想到大福叔一家人的嘴脸,她不免在心里为赵氏担忧,大嫂找儿媳妇的美梦,怕是没那么容易实现了。
——
高大福家。
刚结束滑雪练习的高婵儿,走进院门。
她娘,高家大儿媳妇裘氏立马迎上来,替女儿拍打肩膀上落下的积雪:“婵儿辛苦了,午饭做好了,等着你回来吃呢。”
高婵儿走进厨房,果真瞧见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各个盯着桌上稀得比清水强不了多少的清粥,眼神放光。
见到她回来,大福婶紧张地问:“学得怎么样了?”
高婵儿倨傲的抬抬下巴:“选上了。”
一家子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裘氏颇为骄傲:“我早说了,婵儿一定行的,我女儿最聪明了。”
二房三房这回没说话,她们也很希望高婵儿能选上,这是关乎到全家兴旺的大事。
大福婶痛快地给大孙女盛一碗最稠的粥,亲自端到高婵儿面前:“婵儿辛苦了,多吃点补补身子。”
“谢谢阿奶。”
高婵儿见到面前半水半粥的碗,再看几个毛头小子明显比她浅了一层的碗底,还有几个妹妹肉眼能数清米粒的薄粥,高婵儿扯出一抹讽刺的笑,能从这老虔婆手里讨吃的,真不容易。
饭桌上,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吃饭声。
除了食量不大的高婵儿,每个人连个半饱都没混上。
大福婶看着孙子面黄肌瘦的脸颊,一阵心疼,冲高婵儿道:“婵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滑雪去镇上,你几个弟弟年纪小,总跟着我们吃不饱,会影响以后长个子的!”
高家男人个头普遍不行,几乎成了每一代的执念。
高婵儿心里冷笑,装模作样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没坚持下来,重男轻女的本性又暴露了,若不是看她有价值,能带领全家人脱离苦海,奶奶怕是连口薄粥都舍不得给她吃,就跟二房三房几个堂妹一样,饿死也不会让奶奶眨眨眼。
再看貌似关心她的亲娘,不过也是为了弟弟考虑,平时何曾见她今日这般和颜悦色过。
裘氏见女儿神情有异,心不禁跟着提起来,向婆母使了个眼神。
大福婶心领神会,道:“好了,这里没男人们什么事,让我们几个说说话。”
男人们知道她们要聊的话题是什么,虽好奇,却不好多听。
等人走后,屋里只剩下三房媳妇,大福婶和高婵儿。
裘氏又将昨晚抓着问了无数遍的问题,问出口:“婵儿,你跟娘说实话,镇上洪员外看上你的事,是不是真的?”
这不但是裘氏关心的事,简直是全家抓住的救命稻草。
不仅镇上,连周边几个村子的百姓都知道,洪员外家财万贯,只有一个独子,百年之后硕大家业都得交给儿子打理。
高婵儿如果能嫁进去,高家还愁吃不饱穿不暖吗?
高婵儿害羞地点点头:“洪家的小厮亲自向我打听,问我家住何方,姓甚名谁,说他是洪员外府里的,他们家主子有意……”
接下来的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意思说出口,在座的妇人们却是过来人。
一个男人让小厮打听姑娘家事,除了看中她还能因为什么。
大福婶一颗心落到肚子里,笑得脸都烂了,忍不住埋怨孙女没早点说,她好多痛快两天:“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高婵儿:“我也不确定人家会不会来,说早了,怕爷奶爹娘失望。”
她没撒谎,是真摸不准。
在大梨村,高婵儿对自己的长相有信心,说是村花不为过,可出了大梨村,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洪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见过的漂亮姑娘不胜枚举,听说有钱人家连贴身丫鬟长得都标志,为何会对我一个乡野丫头一见钟情?”高婵儿搅了搅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