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入了夏,还穿着一身貂绒大袄子,这身上没个什么东西,李镇都不信。
果然,这男人揭开了衣服,竟是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身子,根本没有血肉覆盖,可这骨头细细瞧去,却不是什么白森森的模样。
这人……
他的骨头极其像……
李镇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骨头就是一根根的香柱!
肋骨里包裹着的五脏,已经满是堆积的香灰。
这哪里还是个人,这就是一个行走的香炉!
“瞧见没?贵人,我自己就是个香坛,你说你摆出你这金坛,又有什么面儿?”
“我伥沛是活人香坛,这里头的每一个香柱,都是从登堂合香境的门道人身上拔下……”
“贵人,若你愿意把自己的肉给我家老七分食,我倒可以考虑考虑,不拔了你身上的香柱。”
伥沛森森地笑着,这喘气的间隙,都从鼻子嘴巴里喷出了香灰。
活人香坛……
这食癖人果然脱离了人的行当。
吴小葵面色凝重。
这人身上的骨头都是合香官儿的香柱做的,那自己岂不是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少爷,我对付那只大耳,这活人香炉就交给你了。”
“善。”
李镇应了一声,步子后迈,双手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横立在胸前。
龙虎劲的起手式。
见着二人都摆出了阵仗,吕半夏忙道:
“镇哥,那我呢!”
“你看好我的马。”
“……好。”
吕半夏喜欢这个任务,毕竟谁不喜欢照顾一头漂亮的照夜玉狮子呢?
他绝对不是因为害怕,绝对。
“老七,这娘皮就赏给你了。”
伥沛低低一笑,往前一踏,重新裹上了大袄子,双手之间抖落出数张符箓:
“先前贵人你甩了蔓,那某家也甩上一甩!”
“吾乃参州四鬼儿道伥沛,现如今食癖人门道里,多数都要称呼我一身前辈。
可惜某家本事虽大,但奈何来时没有带够盘缠,只好跟我家老七来堵道。
谁知来的竟是帮子中人,那某家也实在得罪。
都晓得这框子里的帮派,都是打了小来了老,今个,就让二位说不出话来,也算谋一个安稳。”
伥沛说罢,脚步重重一踏。
这地上竟然平白无故多出了甚多香柱,不,不是香柱,乍一看是黄杆杆,细一瞧,却是人风干的血管熏制成的香柱!
“门道人喜欢点香,某家也便学了一手,不知正不正宗呐?”
伥沛阴恻恻一笑,双手抖落出一摊子香灰,这地上的风干的竖直血管,便开始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一股子浓雾飘散在空气里,李镇略一嗅,便猛然喝道:
“烟里有毒!闭气!”
“呦,这就不敢吸了?”
伥沛嘿嘿一笑:
“早看出来你们是铁把式,铁把式就要运气,你们现在闭了气,可还怎么运气使那些本事绝技?”
李镇眼睛微眯,手上不自觉散了劲儿。
这伥沛说得没错,铁把式一身本事全在身上,全在呼吸之中,可一旦无法运转生气,那还了得?
自己有些底子,撑个半茶时间足够,怕就怕吕半夏,他本事不够,难免……
想着便回过头去,却看到吕半夏已经脸色青紫,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
无奈,只能一手拉住激进的吴小葵,
“你回去看着吕半夏,我若在半茶时间没有解决掉此二人,你就带着他跑!”
李镇开始换气。
吴小葵眼睛瞪大,“那你呢!”
“好久没有同你之外的人打过架,我……练练手。”
李镇低声道,步子压沉,骤然向前奔去。
这呼吸之间,地上的古怪香气大口大口往肺里灌去。
伥沛一开始的神情还格外轻松,可看到李镇这般史诗级过肺很久都没出什么事,脸上也多了丝凝重:
“难道结了金坛,都能无视我的冥香了?”
“尼玛的,不可能,应该是这铁把式没有脑子,不懂这香的威力……”
伥沛还没说想罢,这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只沙包大的拳头。
“砰!”
龙虎劲小成,拳有九牛之力。
李镇练的刻苦,根底扎实,这一拳下去,便将伥沛打得后退几步,身上的香柱都跌落几根。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那恐怕掉的就是骨头血肉了。
可这伥沛皮实的很,挨了这一拳,竟然跟没事人似的。
“你这力道,恐怕也就登堂镇石的道行吧?那真是太可惜了……某家杀合香如杀鸡,你这小香主今个可是栽到此地了。”
伥沛啐了一口,甩掉鞋子,露出一双香柱做成的大脚。
这脚上也开始燃烧,烟气渐渐汇聚入地下,跟那些血管熏制的香气融合在了一起,刹那间,这烟气也大到骇人,变得跟浓雾一般。
“某家这冥香,活人闻不得,小香主,你可尝到了滋味?”
伥沛轻轻笑着。
却见着李镇眼皮也不抬一下,竟是猛吸一口气。
腹部开始鼓胀。
大片大片的迷蒙香气都灌进了李镇的肚子里。
“卧槽?你才是老烟鬼!”
伥沛被李镇的过肺给惊呆了。
下一瞬,便见着李镇停止吸气,反倒是酿足了气势,幽幽往前一步:
“喝!”
一声厉喝,震得林子里鸟兽飞走,地上的血管香柱东倒西歪。
伥沛的魂儿,似乎都被震荡一下子。
虎犼破煞吟!
李镇头次使出这功夫,便觉得嗓子发干,可这效果立竿见影。
这一片鬼烟儿,可都被吹得一干二净了。
……
此间,密林之中,竟又多了几声马蹄踏响。
马上之人,见着不远处有古怪雾气迭起,便悄悄下了马。
“这烟错不了,是伥沛的冥香烧出来。”
“这食癖门道里的老前辈,竟然真来了这盘州撞机缘,也真不怕下了窟被诸多门道围攻。”
三男一女,穿着打扮相似,都是簪花头饰,锈着蓝边的黑褂子,衣袖宽大。
“哼,这伥沛自是不敢下窟,他这不是就谋上了机缘?看着像是在跟铁把式捉对厮杀。”
四人中,长相有些瘦弱的女子开了口:
“师兄,伥沛和他那招风耳弟弟吃人不吐骨头,咱们要不要去搭救一下?”
“搭救?”
“呵呵……小师妹,这出了师门,师兄便要给你好好上一课。”
“能跟伥沛过招,那最少都得是登堂境镇石官的道行,能坚持这么久,那极有可能是合香官了,这种人身上最不缺宝贝,他和伥沛斗,也难逃一死。
可这食癖门道的二人,只吃人肉,挖人香柱,却不理会他们身上的宝贝……
咱,就等伥沛吃饱喝足离开,再去搜刮那铁把式尸体上的宝贝。
这就叫,吃剩饭!
而且是香喷喷的剩饭,在师门里吃不到的剩饭!
这大智慧,你就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