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主任摆摆手:“云东,我替你打听古安江的事,纯粹是帮忙,涉及别的人和事,你不该问,我也不会说。”
他拒绝得很坚决,因为秦云东触及到他的做人原则。
古安江和汪主任不想干,挖他的黑材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因为调查古安江,损害到他的圈子,他就不会再乐意帮秦云东了。
秦云东点点头表示理解,很快就转移话题不再提要求。
他不能让所有人都有同样的信仰和觉悟,因此尊重汪主任的选择,不会轻易让他为难。
今后还有很多事需要借用汪主任的资源,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影响到双方的交往。
行有所止,言有所界,对人对事不越界,保持边界感很重要。
秦云东和汪主任聊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还有很多棘手的事要做,只有等处理完重要的事,他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古安江。
他洗了澡正在换衣服,忽然接到了葛远山的电话。
秦云东很奇怪。
现在是上午七点四十五分,这么早葛远山打电话,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葛远山是中山市的干部,有什么事不能向周通平汇报,为什么要找他?
秦云东接通电话,热情地先打招呼:“远山,好久不见了。”
“秦书记,不好意思这么早给您打电话,我有重要的事向您汇报。”
葛远山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不足以成事,应该寻找一个能力更强,有实力又值得信任的人帮忙才行。
而这个人非秦云东莫属。
秦云东是省常委委员,有足够的分量,而且还是个是旷世奇才,算无遗策,更是一个品行声誉颇佳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秦云东也很欣赏他,葛远山能从森林警察支队升到如今的职位,秦云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葛远山说有重要的事,秦云东稍稍迟疑了一下。
但他还是觉得葛远山为人谨慎,不会不懂越界的后果,可能真有什么周通平处理不了的大事。
于是,秦云东谨慎地回答:“你是中山市的干部,不要说汇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可以给你提供建议。”
葛远山没心思遣词造句,很快通报了昨晚路宗良死于车祸的事,接着把他观察严富有的结论也讲了一遍。
秦云东听罢非常意外。
他万万没想到中山市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怀疑严富有和路宗良之死有关,但是你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你无法向周书记反映情况,对吗?”
“是的,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我又断定严富有肯定不对劲,至少他是知道路宗良之死不是意外事故。您作为常委委员,我向您汇报情况,提出自己的质疑,应该不算坏规矩吧?”
“你是尽职尽责的好同志,但的确有破坏规矩的嫌疑。此事非同小可,我建议你不要擅自行动,还是应该先和周通平书记汇报,按他的指示办,这才符合组织流程。”
“可是……周书记是个做事严谨的人,肯定不相信无凭无据的话,我汇报也没有用。”
“远山,如果上级不同意你调查严富有,那就说明你的举报苍白无力。领导如果相信一面之词,那岂不是变成偏听偏信的昏君了?”
“秦书记,这是不是像悖论?领导要证据,但又不允许我调查取证,我去哪拿证据?”
葛远山说出自己的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云东却笑了。
“远山,你是因为路宗良之死而怀疑严富有的,为什么非要执拗地调查严富,何不从路宗良之死着手调查?”
秦云东以疑问句方式,为葛远山指出一条路。
如果葛远山能证明路宗良之死不是交通事故,而是死于谋杀。那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到严富有的问题。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秦云东的话让钻牛角尖的葛远山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谢谢秦书记的提醒,我知道怎么办了。”
“远山,我再提醒你一句,调查要讲究策略,不要出现正面冲突,另外,你要注意安全。”
“多谢秦书记提醒,我会按您的指示办。”
葛远山的思路已经清晰,高兴地挂了电话。
秦云东把手机揣进口袋,眉头不由皱起。
他就是个善于观察微表情的高手,相信葛远山的判断不会有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严富有的确有重大嫌疑。
但严富有牵扯有多深,他撒谎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上午十点,秦云东准时走进新国基集团总裁办公室。
推开厚重的胡桃木门,檀香与油墨气息交织着扑面而来。
这间二百平方米的办公室,像一座微型美术馆。
东侧落地窗垂落着靛青暗纹真丝窗帘,墙面通体覆盖着手工夯制的夯土墙,隐约可见夯土中掺入的碎瓷片在阴影里泛着幽蓝微光——这是时新从老宅拆迁时带回的明代遗存。
正对门窗的东南亚黑酸枝办公桌上,镇纸是两尊殷商时期的青铜鸮卣。
墨迹未干的《亚洲货币波动模型推演》手稿边缘,压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桌角三部座机电话旁,躺着本1987年版《国富论》,书脊处贴着泛黄的便签,潦草记着\"1992春,剑桥答辩前夜重读\"。
时新看到秦云东,从办公桌后起身向他伸出手:“欢迎秦书记莅临视察。”
“哎哟,我的老师啊,您怎么开这个玩笑,我是来看望您,您说这话是撵我走,还是要打我的脸?”
秦云东没有和时新握手,而是规规矩矩欠身鞠躬。
几年前,他和时新在沿海市第一次见面,时新对博学多才的秦云东喜爱得不得了。在叶安夏的见证下,秦云东拜时新为师,跟他学习经济学和工商管理。
“哈哈,云东,没必要这么多礼。咱们到茶台那边坐吧,我给你准备了2004年诺贝尔经济学获奖者的《货币总量与产出》原版书。”
在办公桌对面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张精致的茶台,紫檀嵌螺钿的案面不过三尺见方,却暗藏玄机:六道深浅不一的凹痕是历代主人校勘《盐铁论》时茶盏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