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满眼诧异地看着苏尚书,“腿断了?怎会如此?什么时候断的?怎么断的?”
苏尚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翟鹤明和林若梨。
“刚刚来的路上有些着急,两辆马车互相惊了彼此的马,小女不小心从马车里掉了出来,又被承义侯府的马车从腿上压了过去,腿当即就断了。臣只能先将小女送了回去。”
皇帝听完苏尚书的解释,面色也凝重了几分,“如此严重,可有请太医?”
“请了郎中......”
“断腿不是小事,关乎她的一辈子,只请郎中到底让人不放心,来人,找两个精通接骨之术的太医,让他们速速赶去苏府。”
一旁立即有小太监应了下来,快步离去。
苏尚书面露感激,声音都沾染了些许哽咽,“多谢皇上!”
比试在即,他的女儿突然不能来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
皇上非但不怪罪,竟然还关心他女儿的身体,派太医前去诊治,这怎能不让苏尚书感激?
感激之余,更多的则是自责和焦急。
“皇上,小女不能来了,就少了一个人,这可怎么办?”
皇帝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林若梨。
林若梨已经跟随翟鹤明下了马车,正和翟鹤明站在一处说话。
翟鹤明这个时候突然抬头,看向了皇帝。
紧接着,他快走几步,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我们既然少了一个人,那不如就让梨儿同我们一起吧!”
“啊?”
林若梨小脸儿上满是惊讶,随即摇头摆手。
“翟世子,我不行的。我只是来送送你,给你加油,我怎么能去呢,我真的不行的......”
翟鹤明却依旧一脸正色,“皇上,在国子监,梨儿也是非常优秀的,眼下情况紧急,又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选,不如就让梨儿同我们一起去吧!”
一旁的承义侯看着这一幕,人都已经傻了。
这个喋喋不休推荐林若梨的人,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他的儿子,什么时候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且之前就说过,让他离林若梨远一些,他也是同意了的。
怎么今日一见到林若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承义侯心中觉得奇怪,可这个时候,也不好拆自己儿子的台。
甚至,他还要帮着儿子描补。
承义侯上前行了一礼,“皇上,明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比试,若是咱们少了一个人,那不是天然就弱了一些吗?这可不妙啊!”
“嗯。”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息怒。
“既然如此,那便让林若梨一同去吧!”
林若梨面露震惊,眼神激动。
就连那白皙的小脸儿,也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皇上!”林若梨跪了下来,“多谢皇上给梨儿这次机会,梨儿必定不会辜负皇上,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皇帝微微颔首,“朕相信你们,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且去那边等着吧!”
林若梨从地上站起来,对着翟鹤明柔柔一笑,“世子,咱们过去吧!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呢!”
翟鹤明的眼神比平日里都要幽深依稀额,但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在这幽深之下,他的眼神竟然显得木呆呆的。
可偶尔,还会有挣扎和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但不论眼神如何复杂,翟鹤明最终都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跟在林若梨的身边,朝着虞幼宁三人走了过去。
霍清尘看着一起走过来的两人,双手抱在胸前,重重的哼了一声。
“有些人啊,就是不长记性!”
“之前都被骗了多少次了?现在还能心软!”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之前几天就不和你一起玩儿了。”
翟鹤明微微垂着眸子,面眼中的挣扎和难过更甚。
但面上,他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别说是回嘴了,就连眨眼的频率都变少了很多。
长时间的不眨眼,眼中就会泛酸,双眼也会充血,迅速地凝聚出眼泪。
眼看着翟鹤明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霍清尘被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一脸惊恐地看着这翟鹤明。
“你...你怎么了啊?我就是随便说了两句而已啊!我说我的,你可以不听,不放在心上的啊!”
“你都这么大了,就应该做个男子汉了,怎么能因为几句口角就哭呢?”
“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就算是真哭,也别想赖在我身上!幼宁和太子都能给我作证的!”
翟鹤明缓缓垂下了眼帘,眼圈依旧很红,眼泪倒是没有落下来。
霍清尘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可也什么都不敢再说了,甚至还悄悄地绕到了另一边,打定主意要离翟鹤明远一些。
林若梨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楚淮序和虞幼宁,低眉敛目,声音轻柔,“太子殿下,幼宁!”
楚淮序不动声色地看了林若梨一眼,心中却稍稍有些意外。
林若梨竟然不喊他太子哥哥了?
是身份被拆穿之后,不好意思再喊了?
还是另有目的?
虞幼宁就没想那么多了,她正睁着好奇的眸子看着林若梨,“梨儿,你身上的味道——”
话还未说话,突然就听到了敲鼓的声音。
鼓声阵阵,震耳欲聋。
虞幼宁被吓一跳,也被鼓声吸引了注意力,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林若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翟鹤明的另一边站定,距离虞幼宁又远了一些。
随着鼓声响起,南诏和西凉参加比试的人,也都走了过来。
他们是儿童组,参加笔试的人,年龄都在五到十岁之间。
在场的十五人中,虞幼宁和林若梨的年纪是最小的,个头儿也是最矮的,自然也就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林若梨款款行了一礼,“诸位哥哥姐姐好。”
她刚站起身,就见楚淮序的脸色黑了下来,心中顿时漏了一拍。
霍清尘哼了一声,“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就在这儿行礼!就你懂礼是吧!”
远处的高台之上,皇帝看到这一幕,脸也黑了下来。
“林衍教女无方,官降一级,罚俸一年!”
林衍心中发苦,却什么都不敢说,甚至还要想办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皇上不解气,再把他给当众打一顿。
好在,等了一会儿,皇帝没再吭声,林衍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等目光触及到林若梨的时候,林衍心中就又是一沉。
昨天,林思琼领着林若梨来了正院,信誓旦旦地说,会让林若梨参加比试,并且赢得比试。
到那个时候,他的爵位不但能回来,说不定还会加官进爵。
林衍昨天是不相信的。
可刚刚,亲眼看着三两句话的功夫,林若梨就真的和翟鹤明一起参加比试去了,林衍的心中这才燃起了希望。
可他还没高兴一会儿呢,就直接来了个官降一级!
林衍根本不敢回想,只要一回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此时此刻,林衍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他既希望林若梨真的能赢,帮着他加官进爵。
又希望林若梨最好能赶紧离开,省得再牵连他。
但事实上,不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都并不重要。
他已经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情。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林若梨此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蠢事,心跳快了一些,却又想不到该如何挽回。
就在这时,鼓声再次响起。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手中拿着一个卷轴,随着鼓声,一步一个台阶,往了望台上走。
了望台高十米,上面地方很窄,只能容纳一人席地而坐。
老头儿的胡子头发又白又长,随风摇曳,再加上他身上那白色的袍子被吹得在空中飞舞,更显得仙风道骨。
虞幼宁仰着头,视线随着老头儿的移动而移动。
直到看到他盘腿坐在了了望台上,虞幼宁这才砸吧砸吧嘴,“比监正更好看。”
楚淮序原本也在看,突然听到虞幼宁的这个评价,顿时没有办法直视台上的老者了。
监正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现在坐在了望台上的这个,应该不会步监正的后尘吧?
老头儿缓缓打开了手中的卷轴,朗声念了起来。
他虽然一把年纪了,还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可声音却犹如洪钟,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比试名为五行夺旗。”
“地宫即将开启,通过五个关卡后,就能到达终点,拿到胜利的旗帜。”
“最先拿着旗帜出来的,就是胜者。”
“地宫内除了你们十五人,再也没有别的人,没有人可以作弊,也没有办法中途退出。”
“最后提醒你们一句,地宫里很危险,不仅会受伤,还有可能会送命。”
“谁若是现在想要退出,也还来得及。”
没人吭声。
不论是参加比试的十五人,还是三个国家前来观战的人,都没有人开口。
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这个时候谁若是说退出,不仅输了,更是将里子面子都丢完了。
所以,即便皇帝的心此时已经揪了起来,可还是冷着一张脸,一个字都没说。
他相信序儿!
也相信虞幼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