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村的渔民,很朴素。
虽然,如今大家都有钱了,比城里人生活还要好了。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因此变得骄纵和嘚瑟。
他们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
更明白,如果打渔一天,也给50元,那么他们26个人,一天就是1300元的开支了。
这再算上渔船的保养和维护,以及损耗,那公司别说赚钱,还要亏钱了。
所以,他们主动提议,在打渔结束之后,就去工地干活。
每天依然是拿50元,但是额外多打渔几个小时。
这对他们来说,是额外多了一件事,还没有钱。
但这样,他们心里踏实。
陈暮一愣。
对于这个时代农民的朴素,有了新的认知。
当然,或许不只是农村。
实际上,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是很朴素的。
他们的学历不高,认知不高,但是却都有一个朴素的情感。
我做多少事,拿多少钱。
只是虽说改革开放的成功,经济的腾飞,让国外许许多多坏的东西进来了,也让很多人变坏了,但至少现在,大多数普通人的价值观还是很朴素的。
“那这样,每天打渔,只需要一组人就行。那这组人,就辛苦一点,忙完后,去工地。当然,工地50元照拿。”陈暮说,“工地几点下班,你们就几点下班。然后,额外再领取10元的打渔费。”
打渔其实并不比工地轻松。
出海后,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
不像工地,就是踏踏实实干活,到点下班拿钱。
所以,陈暮也不会亏待他们。
既然多干活了,那就多拿钱。
“好嘞,哥哥仔村长,你说了就算。”众多渔民轰然应答。
随后一连三天,渔村又开始继续供货海鲜。
而这三天,海鲜舫都是去公海接收。
港岛方面知道吗?
自然清楚。
毕竟海鲜舫并没有隐瞒信息。
双方是很公开的在公海交易。
但是问题在于,送货的这些渔民没有犯任何错,哪怕是港岛拿出税务法或者海关法,这些渔民都没有问题。
因为他们是在公海交易。
港岛没有公海执法权。
至于说去公海抓捕,那更没有权利去抓捕。
如果是陈暮,他们还会冒险去公海抓捕陈暮。
因为,只要能够掌握陈暮炮击港岛的证据,公海抓捕也可以合法。
但是这些渔民,可是没有任何犯罪事实存在。
你跑去公海抓捕他们,那港岛就会因此吃上个国际官司。
所以,港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交易。
在一连三天,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后,陈暮启程去了京城。
1979年 7月,飞机舷窗外,京城的轮廓像一幅褪色的水墨画在云层下徐徐展开。
陈暮走下舷梯时,铁皮机身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的热浪里夹杂着航空煤油的刺鼻气味。
彼时的首都机场不过是座米黄色的小型建筑,外墙爬满细密的裂痕,墨绿色铁制长椅在候机厅里整齐排列,旅客们攥着牛皮纸车票,在人工柜台前排起蜿蜒的长队。
而在 2025年,大兴国际机场宛如银翼舒展的凤凰,智能机器人穿梭于穹顶之下,透明玻璃幕墙将阳光切割成无数菱形光斑,自助值机与面部识别系统早已取代了人工操作的繁琐。
“陈暮村长,这边请。”沈婉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辆苏联产的“伏尔加”轿车静静等候在停车场,车身蒙着薄薄一层尘土。
这是沈婉钧利用自己在京城的人脉,提前联系的接机车辆。
驶出机场,道路两旁的白杨树枝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地洒在并不平整的柏油路上。
公路上,自行车大军沿着两侧车道浩浩荡荡,偶尔有解放牌卡车轰鸣而过,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远处是大片农田与低矮的砖瓦房,依稀可见农民戴着草帽弯腰劳作的身影。相比之下,2025年的京城高速路网如同钢铁巨龙纵横交错,自动驾驶车辆在专用车道上有序穿梭,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里,四季花卉在智能灌溉系统的滋养下娇艳欲滴,曾经的农田早已被林立的写字楼与现代化社区取代。
驶入城区,王府井大街上,国营百货商店的木质招牌被阳光晒得发白,橱窗里陈列着搪瓷缸、的确良衬衫和铁皮饼干盒,售货员戴着蓝色袖套,隔着柜台为顾客取货。
街道两侧的宣传栏上,张贴着鲜艳的宣传画,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
而 2025年的王府井,玻璃幕墙的高端商场灯火通明,奢侈品店的电子广告屏不断变换着绚丽的画面,街头艺人的演奏声、游客的欢笑声与商家的促销广播交织成热闹的都市交响乐。
车子拐进清华园,校门上方“清华大学”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围墙内,灰砖红瓦的苏式教学楼错落有致,实验室的窗户里透出老式显微镜的金属光泽,学生们抱着牛皮纸包裹的书籍,在走廊里热烈讨论着学术问题。
2025年的清华校园,智能教学楼与古朴的历史建筑相映成趣,无人机在校园上空盘旋巡查,5G信号覆盖每一个角落,学生们手持平板电脑,随时随地与全球学者进行视频研讨。
“这里很快就会变样的。”陈暮望着窗外轻声说道。
车窗外渐渐远去的景象,恍惚间,1979年的京城与 2025年的记忆在眼前重叠——那时的街道虽显破旧,却充满新生的希望;此刻的都市固然繁华,却承载着四十余年的沧桑巨变。
陈暮感慨万分。
突然,陈暮意外发现一个bug。
自己是2003年出生,2025年毕业,然后意外穿越到了1979年。
那如果到了,2003年,未来的自己还会出生吗?
那自己是否会撞见未来的自己呢?
可目前,自己记忆里是没有任何过去的自己出现的。
陈暮倚在清华园斑驳的老槐树下,蝉鸣声一阵阵地撞进耳膜,却盖不住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手中那杯搪瓷缸装的凉白开早已凉透,倒映着他皱成川字的眉。穿越带来的震撼尚未消退,这个关于时间与存在的悖论,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下割着他混沌的思绪。
他在树荫下踱步,皮鞋碾过碎石子发出细碎声响,思绪却飘回 2025年的毕业季——那时的他正穿着学士服在校园自拍,满心憧憬着职场生活,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次赶海发生的意外,下一秒就跌进 1979年的盛夏。
此刻老家的父母,或许还在上小学,扎着羊角辫、揣着玻璃弹珠,在胡同里追逐嬉戏。
而自己的“出生”,本应是二十多年后,由这对少男少女结合的结果。可如今自己突兀地出现在过去,就像命运齿轮里卡进了不该有的异物。
陈暮突然想起在 2025年看过的科幻电影里,那些关于时间旅行的设定。
平行宇宙理论、祖父悖论,此刻都在他脑海里乱成一团麻。
如果时间是条单行道,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改写历史,导致未来的自己根本不会出生?
那父母的人生轨迹又会如何偏移?
可若存在无数个平行时空,此刻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否只是无数可能中的一个分支?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他又想到,倘若 2003年自己依然会出生,那未来的自己是否也会面临相同的穿越困境?
会不会在某个时刻,两个“陈暮”在时空的缝隙里相遇?
但记忆里,自己的人生按部就班,从未出现过任何与穿越者有关的片段。难道是时间自有其修正机制,会抹去所有悖论带来的影响?又或者,自己此刻的思考,本就是历史注定的一部分?
暮色渐浓,清华园的建筑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暖金色,可陈暮却感觉周身发冷。
他蹲下身,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胡乱画着圈圈,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晚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这个无解的谜题,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困在时间的迷雾中,找不到出口。
“陈暮村长,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突然,沈婉钧的话,打断了陈暮的深思。
陈暮一个激灵。
尔后,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随后笑了。
管那么多干嘛,等到了2003年就去自己老家,不就知道自己是否会出现了。
到时,不就知道自己是否会改变一切了。
而现在,可是还1979年7月呢,还早着呢!
“对了,这都7月了,大学也放假了吧。我这,还能碰见人吗?”陈暮突然问。
“笨!”沈婉钧给了陈暮一个白眼,“毕业班可都还在学校呢。做最后的道别,毕业季,毕业后,大家不会那么早走的,会留在校园,和老师畅谈未来,和同学叙旧约定未来,和校园打卡拍照留影。一般,校园都会将毕业生的寝室保留到8月。”沈婉钧脑海里回忆万千。
毕竟她也才刚刚毕业啊。
或许,自己也可以回去看看还没有离开的同学们。
扫了一眼陈暮,脸色微微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