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林向云叔献策,本就已是险计,在赵云眼中却不足为险,于是在赵林的计策之上,又延伸一番,欲分兵南北,以北拒武宣杨历,南抗布山杨桓。
此计若成,偌大的郁林郡唾手可得,可一战而定。
此计若不成,轻则损兵折将,退军不得复进;重则有全军覆没之危。
赵林见云叔之意坚决,料劝说不动,只得无奈应诺,却暗中欲待陆逊到来,合二人之谋,再行劝说。
如此,叔侄在象州等了二日,以地图推演杨家兄弟的反应和己方应对之法。
及陆逊赶来,赵林先去城外迎接,先叙兄弟之情,然后议论大事。
赵林将忧虑尽皆告知陆逊,问其有无妙计劝说赵云。
却不料陆逊言道:“此计甚妙,柏轩为何要劝?”
赵林闻言,惊曰:“若此计不成,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如何能行此险计?”
陆逊言道:“柏轩何故如此悲观?赵将军非无谋之人,既定此计,必有所持,况且此计若成,郁林郡可一战而下矣。”
赵林闻言,苦笑摇头,言道:“岂不闻‘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也。
此计太过行险,若胜自然可喜,然若此计不成,我大军分兵拒南北两路,敌取中留截断粮草,南有杨桓牵制,北有杨历拦路,我等以何为退?”
陆逊笑曰:“柏轩太过谨慎,赵将军麾下皆为精锐,人人披甲执锐,岂是豪族私兵所能敌?
汝叔侄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率精锐猛士攻无名之辈所率乌合之众,安有不胜之理?”
赵林闻言,又将从黄忠处探来的二人底细相告。
陆逊思忖片刻,言道:“即便黄老将军如此言说,此二人亦名声不显,柏轩不必忧虑过甚。
只需另遣一将死守象州,或弃了象州,死守武安、潭中可也。如此一来,即便是败,亦保退路不失。”
赵林无奈颔首,心中却暗道:“我是昏了头了,伯言兄喜行险计,只比我叔父稍逊,我来问计于他,岂不是给我叔父找来帮手?”
既然陆逊亦如此说法,赵林只得听令行事,专心配合赵云分兵之策。
三人凑在一处,细细谋划,因赵林谨慎,强拉着二人讨论了两日,方才定下方略。
叔侄二人虽已克六城,折损却不多,反而收了不少降卒。
此时象州境内可用大军合计两万两千余人。
谢旌率一千步卒守卫象州,若事不成则退往潭中。
陆逊率三千人马屯兵武安县,若象州遇袭,不去救,只接应谢旌退兵,谨守城池,二人合力守卫大军退路。
赵林领兵五千屯于武宣河对岸,但见武宣出兵,则与其隔水相望,作势半渡而击,拖延杨历过河,若有战胜之机,可自决之。
赵云则亲领一万大军,过中留,至布山之北大路扎寨,与杨桓对阵。
中留则由周陵、刘贤,率三千人马去攻,并在此处抵御其他来犯之敌,在南北二路取胜之前,中留不可丢。
此战众人皆有重任。
陆逊、谢旌守退路,周陵、刘贤守粮草辎重,赵家叔侄则需尽速击破各自所遇敌军。
一南一北,最差也要一平一胜,如此胜者可引兵去援平者,合力破敌。但有一人战败,则全局皆败矣。
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既定军略,便依计而行。
翌日天明时分,周陵与刘贤率先出城,直奔中留县。
陆逊点起三千步卒,撤军回武安县。
赵林亲送云叔领大军过河向南,随即嘱托谢旌一番,便自领本部五千人马出城而去。
谢旌立于城门处,遥望赵林所部消失在视线之中,心里却在思忖:“将军叫周陵去攻中留,却叫我来守城,虽是守卫退路,可称重任,却也小觑了谢旌。
若有敌来攻,我便尽速破敌,好叫将军知我手段,日后方能追随将军左右,冲锋陷阵,立功扬名。”
谢旌善攻,赵林特从云叔麾下调来五百骑兵与他,临行前亦嘱咐,若象州不可守,则退往潭中,自有陆逊引兵接应,二人分兵潭中与武安,互为掎角,可保二地不失。
陆逊武艺一般,叫谢旌守退路,是为陆逊有猛将可用,怎料到却被谢旌误会。
赵林自然不清楚谢旌所思所想,他正率军沿泿水而下,行了三日,方在武宣西面,泿水对岸下寨。
及营寨初立,周陵遣人来报,言已取中留县,城中只有不足三千石粮草。
赵林奇之,问来人攻城详情。
来人言道,周陵率军攻城之际,城中只余数百老弱士卒,城池亦多有破损之处。
赵林闻言,暗忖道:“莫非果真如伯言所说,杨家兄弟并无大才?”
中留地处武宣之后,为粮仓辎重之所在,怎会如此不堪?
赵林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忧虑更甚,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遣人往四方报信,需提防来敌另有谋划。
传讯兵方走,又有斥候来报,言武宣南门开,有四千余人马打着杨字旗号,奔南而去。
赵林急点起三千人马,领军沿河追踪,叫赵贺领两千人谨守营寨。
时值正午时分,日头高照,酷热难耐,赵林散出斥候先行,自引大军寻阴凉处行军。
行了约莫十余里,大军西南方三四里处便是中留,已能依稀见得城池。
又行了七八里,斥候来报,杨字军于前方河湾处停军休憩。
赵林引军追至,果见有一伙步卒于河中打水,远处亦有炊烟。
赵林见状,心中起疑,此时方过正午,缘何埋锅造饭?
遂叫大军原地休整,自引亲卫奔至一矮坡上,驻马眺望对岸之军。
两岸草木茂盛,河宽数百步,日头照在大地上,热气蒸腾,扭曲光线,看不太真切。
却也能见到数百步卒往来打水、伐木。
赵林手搭凉棚,看了半晌,见无甚异常。
矮坡上多是杂草灌木,无阴凉遮蔽,只晒的赵林头昏脑胀,心中疑惑未解,更觉心烦意乱。
时有陈安在侧,见赵林忧思,抱拳言道:“主人,陈安颇识水性,愿趟河抵近敌营,探其虚实来报。”
言罢,不等赵林回应,便要卸甲浮水。
赵林摆了摆手,制止道:“青天白日,河中一览无余,如何瞒过?若被发现,必遭射杀,不妥。”
陈安却自顾自卸甲,抱拳言道:“主人放心,陈安自水中过,必不叫他发现。”
言罢,便矮身钻进芦苇丛中,也不闻入水之声,不见河中有人露头,只是不见了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