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筐子里背了一兜饼子,是中午她和杨氏、慕意一起做的发面饼。
锅里抹了层猪油,面饼煎得两面金黄,泛着油香,里头加了之前熬糖时剩下的糖渣粉,面饼凉了也是暄软的,一点也不硬。
贺兰背着筐子一进后院,车老头闻着味儿就出来了。
贺兰把兜子往石桌上一放,车老头就迫不及待地捞了一个出来,一口咬进嘴里,猛然一顿,接着便是暴风吸入。
比贺兰手掌还要大的面饼子,车老头四五口就能吃完一个,一口气吃了四个,现在正在干第五个,只是速度明显放慢了些。
他口中咀嚼着饼子,口齿不清道:“不对啊,小丫头你可不对。”
“我要的是胡饼,你这是啥,绵绵软软的,不算不算,你得重新给我拿。”
贺兰早就料到车老头会这么说,刚要开口和他解释,慕悠却像把小刀一样,直愣愣站到她身前。
“你这老伯真是好没道理,不对你还吃,这都吃第五个了你才发现不对吗?”
“这面饼可是我二堂嫂独门秘方,里头有糯米,有麦粉,还有麦糖,比外头卖的那些劳什子硌牙胡饼,好了不知几倍,给你吃贵的你还挑上了。”
“二堂嫂说得果然没错,山猪真是吃不了细糠,八文一个饼子,你先付了五个饼钱,我这就去给你买你最爱的硬胡饼。”
车老头:“......”
贺兰:“......”
贺兰无奈扶额,她平时确实是跟慕悠说过几句好玩的俗语,但不是让慕悠这样用的啊,这可是房主啊,房主。
而且,她不记得教过慕悠唬人啊?
什么糯米,什么麦糖,哦,所以慕悠是把糖渣粉的底层成分说出来了是吧?
一个面饼要人家八文,贺兰都不敢这么要,她心虚得很。
贺兰连忙上前,故意狠拍了慕悠的肩膀,假意嗔怒道:
“慕悠,这是房主,不得无礼,人家这岁数都能当你爷爷了,你这样说话像话吗?”
挨了打,慕悠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她刚刚可是在为二堂嫂说话啊。
待读懂贺兰眼中深意,慕悠眨了眨眼,乖乖低头道:“对不起老爷爷,我不该说您是山猪。”
话毕,还不忘继续补充:“但是你要是想要外头的硬胡饼,您得给钱。”
车老头:“......”
这是哪里来的臭丫头,说谁老爷爷?谁是老爷爷?
车老头把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快速嚼碎咽下,咕咚往喉间灌了一口酒,袖口在嘴角一擦,就准备同慕悠说道说道。
贺兰一看,赶紧把慕悠藏在身后,转移话题,“车老先生,您只让我给您带胡饼,可没具体说是哪一种胡饼。”
“想到您的年纪,或许暄软的口感更合适,所以我特地在家费时费力,做了这款最精致适口的胡饼。”
贺兰解释完,故作后悔状,深深地叹了口气,“早知您偏爱那硬口的,我就不费这事了,您放心,下回我一定给您带您喜欢的口味。”
不爱吃暄软的,下回就直接做死面饼,还不用发面,多省事。
车老头听完,胡子都一跳一跳的,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的年纪软和的才合适?
他还没到饼子都咬不动的地步,他好得很,年轻得很!
虽然小丫头做的面饼确实好吃,但这不是说他咬不动胡饼的理由!
贺兰和慕悠双双低下头,做认错状,车老头连说都没法说,这他还怎么好意思争辩?
这还不算完,两小只见石桌旁边的老爷爷生了大气,都吓得贺兰和慕悠不敢说话不敢动了,噔噔噔跑过去为她俩助力。
“老太爷爷,您不要生气。”
老...太爷爷?
车老头直翻白眼,不甘心地往贺兰身后寻摸,果然看到了几步外的慕阳。
这小子还故作冷脸,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他在嘲笑老子!
“慕小子,你来你来。”
这小子的媳妇儿他不能动,他本人他还动不得了?
慕意忍下笑意,上前打圆场,“车先生,她们还小,眼力稍逊,您别往心里去。”
“您龙骧虎步,磐石沉肩,神光焕然,正当茂年。”
慕意絮语帘风的寥寥几句,夸得车老头心里十分熨帖满意。
还得是大小姐,这才像话。
贺兰听着慕意一本正经的夸赞,眼角忍不住偷偷飘过去。
大姐,真的假的,这么违心的话您都能说得出口?
贺兰小眼神复又偷偷往前飘,这大喇喇的坐姿,龙骧虎步?
这斜倚的上身,这散乱的襟袍,磐石沉肩?
鼻尖没像上次那样萦绕着馊臭,这很好,说明车老头很配合的洗过澡了,但是这披头散发,胡子拉碴,抽象风格的造型,神光焕然?
贺兰和慕悠偷偷对视一眼,同时默默低下头,比方才更低。
慕意解围,免了车老头找慕阳麻烦,胡饼的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临走时,车老头还心情颇好道:“念在你这丫头一片心意,胡饼就这么做着吧。”
贺兰:“......”
好吃就说好吃,您大可不必如此勉勉强强,其实做死面的才更省事来着。
果然不管男女,只要夸年轻,夸帅气,夸美丽,就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刚才还一脸难搞,现在装的道骨仙风......
下一站,贺兰一行人直奔布庄,这才是今日进城的重点。
上午的时候,贾晚音粗粗估计了一下,家中男子六人,女子九人,孩子两人,新衣按双层制,保守算来,约摸需要十匹布。
这贺兰就有数了,她最好还是按照十一匹来买,现在手里有银子,也不差那一匹,还是富裕些的好。
布庄掌柜见这么多人进来,还都长得这么出色,就知道来了大生意,殷勤介绍起来。
“小娘子,您看看这绸布,颜色尤其趁您,手感还顺滑......”
贺兰静静看着老板推销,始终保持友好微笑,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销售都是先紧着贵的给顾客塞。
老板的推销一直说不完,贺兰只好柔声打断,“老板,绸布就算了,劳您给我们推荐推荐麻布。”
一听贺兰要麻布,老板的热情立时减弱。
还以为是个大单,结果就要点麻布。
他懒懒地走向麻布的位置,随手抬了一匹出来,面色淡淡,不料贺兰柔柔笑着,继续道:
“还有绢布,我们买得多,一共要十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