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贺兰。
难道牙行说租这老头铺面的人,就是这臭丫头不成?
这臭丫头是专门来克他的吧,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要横插一杠子,福英楼是,这个铺子也是。
少东家可是惦记着这块地惦记很久了,刚听说老头有松口,没成想就被这臭丫头抢了去。
这臭丫头认识什么副都尉,周富确实不好拿捏,可现在少东家回来了。
她若再不知趣,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周富恭敬地跟在少东家身后,路过贺兰时,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贺兰也不客气地回瞪。
现在这是她的地盘,这两人不请自来,属于私闯民宅,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们清出去。
钱子诚双手抱拳,客客气气地同车老头行礼。
“车先生,咱们可是老相识,您这宝地怎么能先给了别人?”
“一听说您松了口,我可是马不停蹄地从越州赶回来,就为了与您详商一番。”
“却不料还是没赶得及......”
贺兰默默打量着这个人,头戴玉冠,衣裳上浅棕下铜青,腰上还绑着橙红色的腰带,这配色这穿搭,就好像书中的浪荡花花公子,变成真人走了出来。
样貌嘛,一般般,没有慕阳高,也没有慕阳帅,身材更是,不提也罢。
车老头兀自灌了一口酒,并不想理他。
钱子诚也不在意,似是才注意到贺兰似的,转身朝贺兰拱手:
“这位就是赁下车先生宝地的贺娘子吧。”
“在下钱子诚,是鸿兴楼的少东家,车先生这块地方,我数年前一眼就相中了,只是车先生有自己的坚持,我也不好相逼。”
“贺娘子可是要开铺子?这样,你将赁约让与我,我送你一间比此处大两倍的铺子,如何?”
说着,也不等贺兰回答,直接同身侧的周富商量了起来。
“我记得咱们楼附近就有一间铺子,大小合适的话,你回头买下来,送与贺娘子,咱们离得近,平时也好多照顾照顾人家生意。”
周富口中连连应是,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对付这臭丫头。
不给他面子,还想开好铺子?
走着瞧吧。
自进门到现在,车老头和贺兰还什么都没说,这位钱子诚少东家的嘴就没停过,估计再说一会儿,他就得开始琢磨铺子怎么装修了。
贺兰打断道:“这位钱少东家,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看中车老先生这里的地脚,所以才赁下了这里,恕我不能相让。”
钱子诚好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似是怕直接笑出声来不礼貌,还以右手覆面掩饰,只露出笑弯了的一双凤眼。
待笑够了,他刻意清了清嗓子,“贺娘子,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开门做生意,口碑是第一,光货好不行,人也得好。”
“贺娘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在我鸿兴附近落脚,大家互为友邻,互相捧场,岂不比单打独斗容易得多?”
他在威胁。
贺兰记得牙人曾说过,钱子诚当初想盘下这一块地,因为车老头占着门面不让,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后头的街坊四邻,也因此损失了一笔银子,自此同车老头的关系一直不好。
钱子诚这是在点她,不要走车老头的老路,如果贺兰不答应,周围的人不仅不会光顾她的生意,可能还会做些别的事。
而如果贺兰识时务,投入鸿兴楼的阵营,得到他的庇护,她才能做好生意。
车老头见贺兰一直不说话,急了:
“你这小丫头,对付我这么多花招,怎么跟他就怂了?”
“转赁可不行,没这规矩。”
车老头一通拍桌,对着钱子诚横眉:
“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来,我也是这话,赶紧走赶紧走。”
钱子诚并不在乎车老头的态度,只一味看着贺兰,他面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厮来者不善。
月羽等四人,早就齐刷刷护在贺兰身旁,尽管如此,贺兰心里还是有些不定。
慕阳陪她到铺子里后,就离开了,不知道又是去做什么,只细细叮嘱,要等他来接。
他不在,贺兰十分没有安全感。
她方才看得很清楚,钱子诚进后院时,门后站了很多打手,和周富那日小集上带的人,如出一辙。
果然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
钱子诚朝周富递了个眼色,周富会意,躬身退到门口说了两句什么,紧接着,四名鸿兴伙计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一个个端正放在石桌上,红布一掀,白花花的银锭子晃得人直花眼。
“贺娘子,这是五百两纹银,你要是不满意我挑的铺子,就拿着这些银两,亲自去选。”
“这铺子我挂在心上许久,还望贺娘子放手成全。”
车老头挥着酒囊赶人,“成全个屁!滚滚滚,我不卖你,也不租你,你找她没用。”
推搡间,周富护在钱子诚身前,挡下了车老头挥扬出来的酒水,也难免有几滴不听话的,溅在钱子诚的袍子上。
他也不恼,微笑着安抚道:
“车先生您消消气,我只是想同贺娘子交个朋友罢了,贺娘子花容月色,还这般聪慧伶俐,埋没于关州实在可惜。”
“我长居越州,那里才叫一个繁华多姿,我与越州的刺史大人有些交情,贺娘子若有意,我可助你到越州发展,也算是感谢贺娘子今日成全之情。”
顿了顿,钱子诚意有所指道:“车先生,您背倚江湖势力,我不敢造次,可就算是江湖人,行事恐怕也得讲些规矩。”
“你总不能为了几条规章,就狠心阻了贺娘子的康庄路吧?”
末了,钱子诚一脸的仗义豪爽,“违约的银钱,我替贺娘子出了就是。”
方才谈论的还是转赁铺子,现在更好了,直接一榔头把贺兰给支出关州,弄到越州安家去了。
这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板上钉钉,明日她就卷铺盖卷走人了呢。
贺兰淡淡看了周富一眼,算是彻底明白钱子诚的用意。
什么转赁,什么成全,这位鸿兴楼少东家,今天就不是奔着这间铺子来的。
他让贺兰放手成全的,哪里是赁约,分明是福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