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臆测,而是求证。”楚川毫不退让,迎上韩瑜的目光,“若真如他们所言是激烈争抢,绝不可能毫发无伤。若只是简单拉扯,那便引出下一个疑点。”
白知县见状,立刻挥手:“传稳婆、衙役!”
很快,一名经验丰富的稳婆和两名衙役上前,分别将胡寡妇和王铁柱带到偏僻处检查。片刻之后,稳婆和衙役回报:“回禀大人,二人身上,确实并无任何近期留下的伤痕。”
“什么?!”白知县这下真的怒了,一拍惊堂木,对着堂下二人厉声喝问,“王铁柱!胡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先前口口声声激烈争抢,为何身上全无伤痕?!还不从实招来!”
胡寡妇和王铁柱对视一眼,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了半天,王铁柱才梗着脖子强辩:“俺、俺们是抢孩子,又不是打架!就是互相推搡拉扯,没、没下死手……”
胡寡妇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大人,民妇只是想把孩子抱过来,王大哥和他媳妇就拉着我不放,没、没打起来……”
“好,就算你们只是拉扯推搡,并未互殴。”楚川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紧接着话锋一转,更加犀利地问道,“那么请问,王铁柱和你媳妇刘氏,两个成年人,为何会抢不过胡寡妇一个独身女人?竟能让她把孩子‘抢’走?”
众人闻言,也觉得十分奇怪。是啊,一个女人再有力气,还能比一个壮年男人加上他媳妇两个人更有力?
王铁柱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仿佛找到了理由:“她!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得很,根本没力气!这胡寡妇一个人过活,什么重活都自己干,力气大得很!俺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真跟个女人下死手吧?一时不察,才被她钻了空子!”
胡寡妇也连忙点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蛮横:“民妇就是力气大,怎么了?”
楚川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转向白知县:“大人,既然如此,孰是孰非,口说无凭。学生恳请大人,将那婴儿抱上堂来。”
白知县虽不明所以,但看楚川胸有成竹,便点头应允:“准了!将婴儿带上来!”
很快,一名衙役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婴儿抱了上来。婴儿似乎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楚川目光扫向刘氏和胡寡妇:“方才王铁柱言道,刘氏身子虚弱,胡寡妇力气过人。那便请二位,当着大家的面,再‘抢’一次这孩子。”
“什么?!”众人哗然,这算什么法子?让两个女人当堂抢孩子?这也太儿戏了吧!
楚川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规则很简单,孩子放在中间,你二人同时伸手去夺,谁能将孩子牢牢抱在自己怀里,就算谁赢。就当是……验证一下方才王铁柱所言,刘氏是否真的如此无力,胡寡妇是否真的力大无穷。”
刘氏和胡寡妇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怎么?不敢吗?”楚川淡淡地激了一句。
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韩瑜和白知县的注视下,二人也无法拒绝。
衙役将婴儿放在了堂中一张矮几的软垫上。
刘氏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率先伸出手。胡寡妇也几乎同时伸出了手。两人都抓住了襁褓的一角,开始用力向自己这边拉扯。
“哇——!”
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惊醒,感受到了不安和疼痛,立刻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响亮而凄厉,揪得人心都疼。
刘氏听到孩子的哭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手上力道却不减,反而更加用力,几乎是咬着牙,猛地一拽,将整个襁褓连同孩子都拽到了自己怀里!
然而,她刚刚抱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砰!”王铁柱一个箭步冲上前,竟一把将抱着孩子的刘氏推到了一边,口中怒骂道:“你这婆娘!死心眼!会不会抱孩子!弄疼他了你知不知道!?”
被推开的刘氏踉跄几步,险些摔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而就在此时,胡寡妇却已经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抱起了那个依旧在大哭的婴儿,动作熟练地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轻声安抚着。
那婴儿在她怀里,哭声竟奇迹般地渐渐小了下去。
公堂之上,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楚川缓缓转过头,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韩瑜。
“韩大人,”楚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公堂之上,“现在,您……还看不出来吗?”
韩瑜脸色铁青,紧紧抿着唇。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哼,不过是那胡氏一时心软,手下留情罢了!又能证明什么?”
楚川闻言,脸上露出了讥诮之色:“心软?韩大人,莫非您觉得,只有‘滴血认亲’,才能让某些人彻底死心,才能让您……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滴血认亲”四个字一出,未等韩瑜说话,胡寡妇和王铁柱就“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面无人色,浑身抖若筛糠。先前那点强装的镇定和狡辩,瞬间土崩瓦解!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王铁柱磕头如捣蒜,“我说!我都说!大人,是俺的错!是俺糊涂啊!”
胡寡妇更是泣不成声,瘫软在地,只知道反复哭喊:“大人明鉴!民妇知错了!求大人开恩啊!”
白知县见状,哪还不知其中定有隐情,脸色一沉,再次拍惊堂木。
“肃静!王铁柱,胡氏!还不速速将实情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若再有半句虚言,定严惩不贷!”
王铁柱颤抖着供述:“大人……俺、俺和胡氏……是、是私下相好……这孩子,是俺们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头几乎要埋进地里。
胡寡妇哽咽着接话:“民妇……民妇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不容于世。俺们……俺们本想偷偷将他……将他卖给一户不能生育的远房人家,换些银钱……”
“那为何又闹上公堂?”楚川冷声追问,不给他们丝毫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