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悄悄从酒吧半开的窗户缝隙钻进来。
吧台上方的铜制吊灯轻轻摇晃,在木质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几声游客的嬉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唐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威士忌杯沿,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她曾经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唐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想到后来......竟然意外患上了抑郁症。\"
\"什么?\"我手一抖,酒杯差点从指间滑落,冰凉的酒液溅在手背上。我瞪大眼睛看着唐蜜,似乎这才理解了杨淑容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的原因,\"容姐得过抑郁症?可她平时看起来那么开朗......\"
唐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默默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的喉结轻轻滚动,眼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她很爱那个男人。\"她放下酒杯,玻璃与吧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在一起一年后突然怀孕了,她本来想奉子成婚,但男人不愿意,一直推脱说时机不成熟。\"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那孩子呢?\"我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听不见。
\"流掉了。\"唐蜜的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她伸手拨弄着垂落在额前的碎发,\"我当时就劝她这男人不靠谱,但她非要一意孤行,还是选择相信他,依旧选择和他在一起。\"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吧台,节奏凌乱,\"结果没想到……后面又怀上了。\"
\"不会又......\"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唐蜜的眼眶微微发红,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她仰头一饮而尽的动作带着几分决绝,几滴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在下巴上留下一道闪亮的痕迹。\"嗯。\"她简短地回答,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马悦悦突然握住我的手,有些气愤地说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不愿意娶她?\"她的眉头紧锁,\"我觉得容姐挺好的呀,除了有时候有些......\"
\"觉得她有些不正经,是吧?\"唐蜜苦笑着接话,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我心虚地抿了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升腾的燥热。
唐蜜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她现在这样,其实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我顿时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掏出烟盒,点燃后猛吸了一口,怔怔地望着唐蜜。
她长叹一口气,那叹息声仿佛穿越了漫长的岁月。\"其实当初杨淑容第二次怀孕时态度非常坚决。\"她的目光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什么,\"她一心就要嫁给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还是一直找各种借口……\"
\"她最后才知道,\"唐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原来……那人早就结婚了。\"
酒吧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冰块在杯中融化的细微声响。
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吹得窗框轻轻震动。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吉他声,某个醉汉正在街头唱着不成调的情歌。
\"她闹到了男人的公司。\"唐蜜继续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上凝结的水珠,\"后来……男人的老婆也知道了。\"
“那后来呢?”马悦悦紧张地问道。
\"后来……那个男人妻离子散。\"唐蜜苦笑一声,\"杨淑容自己也落了个小三的名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第二个孩子没了之后,她整个人垮了,没多久就被确诊抑郁了。\"
我深深吸了口烟,看着烟灰一点点变长。烟草的苦涩在口腔蔓延,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马悦悦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与我十指相扣,她的指尖微微发凉。
\"过了好几年,她的病情才慢慢好转。\"唐蜜给自己又倒了杯酒,这次她没有急着喝,而是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透明的痕迹。\"我以为她会重新开始,没想到......她竟然走向了另外一条路。\"
\"另一条路?\"我轻声问道,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三四个烟头。
唐蜜点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她说要让天底下所有坏男人都妻离子散。\"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所以她故意勾引有女朋友或有家室的男人,就是想揭开所有男人虚伪的面具,享受报复的快感。\"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住,酒吧里顿时暗了几分。吧台后方的酒柜里,各色酒瓶在阴影中泛着幽暗的光。
\"她认为每个男人都只是贪图女人的身体,所有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为了达成床上的一时欢愉而捏造的谎言。\"唐蜜说完这句话,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
\"所以......\"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却浑然不觉。
\"所以她是从心底里痛恨男人。\"唐蜜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她终于喝下了那杯酒,\"但她说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是第一个安然无恙从她床上下来的,她其实很欣赏你,可没想到……\"
我这才恍然大悟,手指微微发抖地又点了一支烟。
透过袅袅升起的青色烟雾,我仿佛看到了杨淑容艳丽外表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她那些夸张的言行,那些刻意的挑逗,原来都是一层保护色。
\"所以这次沈如月的事……\"唐蜜轻声说,她的声音几乎被背景音乐淹没,\"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共鸣着沈如月此时的无助,也是共鸣着曾经的自己,所以……\"
我深深吸了口烟,看着烟灰一点点变长,内心五味杂陈。
我从来没想过一份感情竟能如此彻底地摧毁一个人,将明媚的玫瑰变成带刺的荆棘。
我不禁猜想着此时的沈如月,到底又是怎样的心境?莫名的担忧涌上心头,让我不禁有些惶恐和不安。
窗外的月光重新穿透云层,洒在吧台上,却似乎依旧照不进心里最昏暗的角落——那里似乎寂静无声,却早已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