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岸回答得点到为止,既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有没有透露任何的案情信息。
李丹溪自然也明白了秦岸的意思,并没有继续追问,“好的,我大概了解了。”
她继续向秦岸介绍道:“咱们今天要见的这位老师傅,是海东资历最老最有名气的皮匠师傅张增泉老先生。在八九十年代,工艺品厂还在的时候,张老先生就获得了工艺大师的称号,后来曾经担任海东非物质文化遗产协会会长,如今年纪大了,就算是退隐江湖了,在园区做顾问。
“能有这位大师的帮助,我想我这次肯定不会空手而归。”秦岸说道。
李丹溪随手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风吹进来,她染成栗色发丝随风飞舞,落在白皙的颈间,掠过红色的唇畔,轻轻扫在秦岸的脸上,麻酥酥痒痒的,秦岸下意识地挠了挠。
园区很大,修建得也很漂亮。
李丹溪带着秦岸走过一座木桥,前面有几间古香古气的房子。
早晨的阳光在青砖墙上洇开黛色水痕,飞檐如燕尾轻翘,剪碎了半爿游云。深红色的木门环扣着黄色的铜环,可以看到片片竹影随风舞动。
院子中晾着熟好的皮料,几个年轻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他们看到李丹溪立刻走了过来,“李姐,你怎么来了?”
她唇角微扬,淡淡一笑,“我找你们师傅。”
“师傅在屋里,你进去吧。”
几人见秦岸紧跟在李丹溪的后面,不由诧异地多看了几眼。
李丹溪和秦岸走进屋内,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正坐在桌前看着一本书。
“张老先生,这么早啊。”
张赠泉抬起头,拉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小李啊,你才早啊。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他目光移动,看到了李丹溪身后的秦岸,“这位年轻人是?”
秦岸上前两步,自我介绍道:“张老先生您好,我是刑侦大队的,我叫秦岸,今天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向张老先生请教。”
“刑侦大队?你是警察?”张增泉笑着摆摆手,“我一个糟老头子,土都埋到眉毛了,那有什么能力能帮到你们警察。”
李丹溪看了看秦岸,微笑道:“张老先生就爱开玩笑,秦警官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
秦岸凑近了继续说道,“张老先生,我这次来有一件皮制的东西,想让您给掌掌眼。您是这方面的大家,您一定要不吝赐教啊。”
“张老,人家秦警官大老远的特意来一趟,你就给看看,这也是公事,您别推脱了。”李丹溪也在一旁帮衬着。
像张增泉这个岁数的人,一听是公事,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再加上也确实是他拿手的特长,于是也就答应下来,“那我就尽我所能吧。”
秦岸赶紧拿出那个皮质的笔筒,然后认真地关注着张增泉表情的变化。
张增泉接过笔筒,把桌上的灯开得更亮了一些,“是个笔筒啊。”
他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仔细看着,然后又拿出一个眼夹式放大镜。戴好之后又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坐直身子,肯定地点了点头,“真是好手艺啊。”
秦岸问道:“您是说,这个笔筒做得非常好。”
“何止是非常好,简直就是近乎完美。”张增泉说道:“这个物件,非常有意思,它很低调,不显山不漏水,但是内有乾坤。”
接着,他又继续解释道:“一个皮具的好坏,要从多个方面来判断。首先是皮质工艺,植鞣革要优于铬鞣革,因为它更加接近酸碱中性。然后就是油脂含量。这个笔筒选用的植鞣革的脂含量在20%左右,可以做到折弯180度无白痕。”
接着,张增泉又指着笔筒的缝线,“法式马鞍针法每英寸6-8针,间距4.2-3.2mm,每个针孔极其均匀。线头隐藏采用反穿3针回缝,热熔胶点直径小于1毫米。”
没想到一个皮制品的制作竟然有这么多的讲究,秦岸不由得赞叹手工艺的极致。
李丹溪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内容,所以听得很入迷,还时不时地拿着手机进行记录。
“最关键的,”张增泉把笔筒轻轻地放在桌上,“就是这个皮革切割精度。边缘平直,裁皮刀切割误差小于每米0.3毫米,多层复合部位的厚度差小于0.15毫米,一些弯曲部位采用45度渐变削薄。”
“关于这一点。”张增泉把笔筒重新递还给秦岸,“制作者的手不仅要想外科医生一样的稳,而且还要有一套顶级的刀具。”
“顶级刀具?”秦岸下意识地脱口说道。出于职业的特征以及天生的喜爱,他对于刀具略有了解,“类似于德国的博客勒。”
“哦?”张增泉有些意外地看向秦岸,“秦警官这么年轻还知道这么老的品牌?”
“个人爱好,了解一些。”
张增泉点点头,“有可能是博客勒,也有可能是花洋或者大马士革。但是。”
听到这两个字,秦岸的精神不由得一震,他来到这里,最想听的就是这两个字。“但是怎样?张老先生请讲。”
张增泉把眼夹式放大镜递给秦岸,“做这个笔筒的人,他的刀具虽然顶级,但是刀刃侧面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划痕。所以就使得皮革切割面固定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毛刺。这也是这个笔筒唯一的美中不足,但是瑕不掩瑜。”
秦岸按照张增泉的说法,果然在笔筒皮革的切割出看到了没有切割整齐的微小毛刺。
“即便如此。”张增泉继续说道:“这个人的手艺,仍旧是高手中的高手。真没想到海东还有这样的制皮高手,有机会能不能把他请到这里来,我想见见这个人。”
秦岸站起身笑着点点头,一语双关的说道:“这个人我不清楚能不能带过来,但我一定会找到他。”
“那就好。”
秦岸把东西收好,向张增泉告辞,“打扰张老先生了,我真是不虚此行,太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