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落身形一僵。
她确实同这些伙计下了契书,但并未拿去盖官印,她不知道。
看白汐落反应,苏锦欢已经猜到结果了。
若是其他人开铺子下了契书,都绝对不会有没盖官印的说法。
可是,白汐落不同,她不是北朔人。
她不懂北朔的规矩,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上一世,有胡燕娘在她身边,让她少走了许多弯路。
这一世,胡燕娘没了,陆今安和整个安平侯府,自然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教她。
这些,她都不懂。
所以,屡屡让苏锦欢抓了空子。
“如何?既然白姑娘下了契书,拿出来让大家一观,也好让这些伙计心服口服的留下。”
“或者是,离开!”
苏锦欢说出的话轻飘飘的,可白汐落听来,心头却如千钧重负。
她恨恨的瞪苏锦欢一眼,再没了下文。
契书她有,可没有盖官印。
就算拿出来,也会被苏锦欢挑出错处,等同于自取其辱。
话已至此,赵磊等人自然也看出了猫腻。
很明显,这白汐落,竟然没有来得及给契书盖官印。
契书只有盖了官印,才算是生效。
没有官印的契书,全靠个人约束,而白汐落,显然没这个能力。
“既然如此,白小姐便把盖了官印的契书拿出来啊?”
“拿出来,我们被抓去官府也认了。”
“是啊,是啊!契书呢,拿出来啊!”
……
几个伙计眼看白汐落吃瘪,都在此时选择狠狠地出来“踩一脚。”
春芝更是一步上前,站在了白汐落身前,一下子就握住了白汐落的手腕。
她是乡里农户出身,手劲比一般的女子大的多,又特意用了些力气。
白汐落吃痛:“松开啊,松开啊,你个泼妇!”
青竹也上前,去扒拉春芝的手。
这时候,其他跟春芝一起来的两个媳妇,自然也都不会干看着。
眼见春芝上前,她们也凑了上去。
原先,是有把柄在这什么白小姐手里,这下,没了把柄,她们自然也要讨回来。
敢这么欺负她们男人,真当她们是那些富贵人家娇滴滴的小姐吗?
对付人,她们有的是手段。
“你个小贱蹄子,还给你拿上乔了,敢欺负我家男人。”
“原先还觉得你是个好东家,我呸,一样是烂心肝的玩意儿。”
五人扭打在一起,白汐落自然不用说,那里见过这等子架势。
青竹虽然是丫鬟,但年岁尚小,手段不够。
而且她们人数上不占优势,一直落在下风。
偏怜书还上去拉架:“哎呀,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怜书嘴上那叫一个忙活,手底下,却逮着白汐落和青竹掐了好几把。
她家小姐讨厌的,她也讨厌。
把一旁的惜音都给看乐了,这丫头,实在是皮的很。
苏锦欢也看到了,没阻拦。
前世,白汐落也没少折腾怜书,最后怜书死了,也少不得白汐落的手笔。
这是她欠怜书的,也让怜书先讨点利息回来。
这给围观的百姓都看傻眼了,实在是没想到,这吵着吵着,是打起来了呀。
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更是了不得。
等她们停了手的时候,白汐落已经是狼狈不堪了。
头上精心梳的发髻被扯乱了,脸上的粉也花了,手背还被抓出好几道血口子。
就连衣襟,都被扯开来,露出里面里衣的一角来。
但好在,她是现代人,没察觉出什么不妥,也反应不大。
倒是围观的群众,有些色胚子,盯着白汐落露出的里衣一个劲儿的盯着瞧。
这冰铺的掌柜的,是个女的,而且,瞧着实在是有些不知廉耻。
长得又带劲,又放浪,还有钱,若是能……
围着的有些色胚子,顿时想入非非。
而她身边的青竹,就更惨了。
头发被抓乱了,衣角被扯开了,不单是手上被抓了几道血口子,就连脸上,也被抓花了几道,还有被掐红掐紫的痕迹。
那几个媳妇扑上来,其实主要目标还是白汐落,但是白汐落好多次把青竹扯在身前,青竹就替她受了这些无妄之灾。
而白汐落,虽然也狼狈,脸上,却一点事都没有。
到底是还不大的小姑娘,看自己的脸,比看什么都重要。
感觉到脸上微微的痛意,青竹顿时就抽泣起来。
这一哭,倒是把春芝连同那两个媳妇给搞得手足无措起来。
她们虽然泼辣,可到底骨子里还是纯朴善良的。
秉承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心态,手底下也多是朝白汐落去的。
可偏偏,白汐落让这丫头挡在身前,她们也就多多误伤了。
不过,就算心里愧疚,脸上却还是一副蛮横的样子。
这时候,她们还是敌对,谁软谁吃亏。
白汐落抽了身,见青竹哭了起来,顿时觉得丢人。
狠狠地瞪一眼青竹,吓得青竹噤了声。
这才又开口,话是对那些伙计说的,可人却是对着苏锦欢的。
“好,好的很!”
“你们受人挑拨,落井下石,在我这里闹事,还对我动手。”
“不论挑拨你们的是哪个贱人,我都会让她好看。”
“还有你们,既然要滚,你们就滚吧,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白汐落面露凶光,直直的盯着苏锦欢。
苏锦欢抬眼回应她,丝毫不畏惧。
她见过白汐落更恐怖的样子。
那时的白汐落,有权利,有手段,有心计,那才可怕。
而如今,不过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白汐落斗不过她,只能靠乱吠来宣泄情绪。
白汐落越恼,她越高兴。
人群看够热闹,散开来,苏锦欢也离身出了冰铺。
正要上马车时,却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却看到身后有一对夫妻小跑过来。
是春芝和赵磊。
赵磊和春芝跪下来:“多谢小姐出手帮助!”
苏锦欢浅笑:“不用客气!”
确实不用客气,本质上,是她利用了她们。
春芝看着面上一身贵气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姐,你是不是就是哪个之前第一个给益州捐银子的长宁郡主?”
苏锦欢点头。
春芝的目光,就更多了些真切。
“我们老家,就是益州的,来盛京做工讨生活。”
“郡主,果然是个顶好的人。”
苏锦欢没应,顶好的人,她算不上。
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不过,她还是让惜音给了她们二十两银子。
“这二十两银子,你们收着,然后回益州去吧!”
白汐落就算不得安宁侯府喜欢,他也是安平侯府的摇钱树,挂着安平侯府表小姐的名头。
安平侯府不会任她被如此做贱。
以陆国公的性子,大概率会出手。
春芝一开始死活不接,直到苏锦欢说了原因,她才接过。
然后,夫妻二人,诚恳的朝苏锦欢磕了一头,才离开。
苏锦欢又让怜书去吩咐乾儿,这冰铺其他的伙计,也每人送去十两银子,让他们离开。
至于是否离开,就全是他们的选择。
苏锦欢觉得,白汐落的冰铺,应该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这些伙计一闹,冰铺的丑闻,人尽皆知。
又有乾儿的刻意传播,只会人人敬而远之。
世家爱惜自己的羽毛,也不会再在这里买冰污了自己的名声。
可是,也只是安稳了一日。
苏乾泽就传来消息,白汐落的冰铺,生意如旧。
淮阳长公主小化山的硝石,仍旧源源不断的送进白汐落的冰铺。
苏锦欢被这消息,给打了个猝不及防。
她开始静下心来复盘。
虽然这硝石有毒之事,已经传出,可耐不住白汐落开的工钱太高。
就是有些人,把银子看的比命都重要。
也有些走投无路之人,需要银子来逆天改命。
她没有算到这一点。
她出身就是相府嫡女,身份高贵,没有经历过这些。
就算是前世被磋磨而死在安平侯府,她也没差过银子。
这就造成了她在这方面的思想狭隘。
同时,时值六月,骄阳似火,日头正毒。
盛京之内的暑气,浓的化不开。
各个门阀世家,他们不差银子,他们乐得享受。
以前无人制冰,自家冰窖内的储冰告罄,他们也只能硬受着。
如今,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愿意再过苦日子。
冰铺只是名声稍微受损,除非是触犯了大禁忌。
不然,他们都会用冰,他们不出面,也会有下人出面。
他们的名声,受损不了一点。
所以,冰铺的生意,不会断。
苏锦欢觉得没来由的一阵颓废,心情低落。
她注定改变不了吗?
只是,就在她焦急万分之时,事情却又出现了转机。
几天后,苏怀泽下朝回来后,说出了大事。
淮阳公主小化山的硝石矿,炸了。
动静颇大,矿上的十六名采矿工人,都被炸死了。
影响颇大,民间动荡。
此事处理不好,恐生民怨。
御史台也紧抓着这事不放,永安帝很头大。
他指派了大理寺和兵部一起彻查此事,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苏锦欢听罢,心头一喜,觉得老天垂青。
可是,她又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回了浮欢院,她就带着惜音,立刻去找了苏乾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