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将至，南城迎来了冬天第一场雪。
雪花在冷风中飘扬，南山仿佛被葬在了漫天白雾中。
骤降的温度让所有人始料不及，尤其这天气压不稳，导致公寓一带的宿舍楼全部停电。
程亦然和霍荣约好在德物楼见面，但外面风雪大到在雪里站两分钟能变雪人的程度。
程亦半拉开了窗户，风雪闯进房间，她当即打了个哆嗦，即使穿着羽绒服也还是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寒冷。
楼下有人在喊，“什么时候来电啊？热水都烧不了，让不让人活了！”
“宿管说，最快到明天早上才能来电，剩点喊到力气，回屋暖被窝吧。”
程亦然关上窗户，嘴里哈着气。
过了会，雪依然不见小。
程亦然穿上雨披，下楼去了，德物楼在南校区，离公寓两公里左右，至少要走十五分钟。
今天风雪大，一眼望去，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在校园里活动。
她单薄的身影，走在被雪覆盖的石板路上，略显落寞。
这场雪是夜里才开始下的，下的又急又促，第二天早上，所有的建筑都被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雪花，甚至有校区停了课。
但霍荣操办的建筑绘画赛，却没有停课的可能，建筑系宿舍离德物楼仅三四百米的距离。
所以程亦然必须赶在赛前训练到德物楼，因为何建业教授今天会在德物楼进行赛前指导。
何建业不仅是南山教授，而且曾参与修建复古建筑，设计园林，以及建设城市居民楼方面都有显着的成绩。
而且何建业是沈宴行唯一提到的建筑系教授，可见何建业厉害之处。
若能得到何建业教授的一次指导，那真是三生有幸。
程亦然到德物楼，全屏着气走的，风雪几乎要灌在她眼睛里。
另一边
“霍荣，你在看什么呢？”
霍荣收回探向窗外的脖子，对何建业说，“何教授，您在坐一会吧，我跟您说，我这助理真的不一样，你等几分钟，马上就能见到了。”
何建业哼笑一声，“外面下着大雪，人还住教授公寓，离那么远，肯定不会来了。”
说着，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不过何建业对霍荣口中的女助理颇有几分感兴趣，倒不是因为霍荣将女助理的容貌夸得多么天花乱坠。
而是因为对方的一张速写，据霍荣所说，这张速写她花了六分钟起型定样。
画得干净利落，笔势走向干净，是张不错的速写，但能让何建业产生兴趣，远不是一张不错的画能引起的。
他看过太多好画，唯独这张速写的笔触让他非常之动容。
但今天实在可惜，来德物楼做赛前指导已经占了他不少时间，剩下的时间不能浪费到等人上。
三分钟后，何建业起身了，眼看霍荣拎起茶壶想为他添置茶水，何建业忽而看了眼他手上提着的水壶，笑了笑。
“我说今天怎么肚子涨，你小子把一壶水都倒给我了。”
霍荣笑笑，“何教授，您就该多喝点茶水，这瓶龙井不便宜，上等的茶叶，古法专门熬制…”
“停停停，我没时间听你说了，下次再聊吧。”何建业扣上胸前的纽扣，准备抬脚离去。
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穿着雨衣从头到尾被雪花压的略显笨重的人，站到了办公室门口。
“你好，霍荣在吗？”
霍荣一听是找他的，神情有些疑惑。
“你谁呀？”
不怪霍荣认不出程亦然，她浑身上下全被雪花覆盖，就算是亲妈站在眼前，也未必认得出来。
程亦然抖了抖身上的雪，哗啦哗啦，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地上，浸湿了门口的地毯。
随后她解开雨衣，甩开了被揪在一起的头发，显然她的头发已经湿了，最后是口罩。
霍荣眼里从不解，惊讶再到恍然大悟。
他毅然决然，兴奋地拽着何建业的手，“何教授，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程亦然，我的女助理。”
何建业略微惊讶地打量了面前，如同落汤鸡般惨烈的女人，“你是程亦然？”
程亦然发丝正在滴水，听到何建业的话，点了点头，“对，我是程亦然。”
“何建业。”
程亦然骤然愣住。
对面的霍荣使劲朝她使眼色，程亦然缓慢的伸出手，“何教授？真是不敢想象，竟然真的见到您了。”
何建业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然后看了眼霍荣，“给女同志拿条毛巾，擦擦头发。”
霍荣听到指挥，立马从办公桌前的立柜里拿出一条毛巾，然后递给了程亦然。
程亦然擦了擦头发，将毛巾缠绕在脖子上，道：“多谢。”
“这张速写是你画的？”何建业点了点霍荣给他看的绘画纸，“不知道你对建筑专业了解多少？听霍荣说你是高中毕业。”
“是，虽然我没学习过建筑专业，但我对建筑非常感兴趣，看过很多课外书籍，和中国建筑史，也学过一些绘画技巧。”
“但都是班门弄斧，我对建筑居民楼这一块儿非常感兴趣，都说房子是建功立业的根本，比起大型完美的建筑。
我觉得这些普通而又平凡的房子，更有研究的价值和技巧，但我对这方面了解甚少。
听闻何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想请您帮我解答心中的疑惑。”
何建业说，“你有什么疑惑？”
“在设计功能性和适用性之间哪个更重要，我觉得建筑设计最重要的是设计为本，但后来发觉房子最终的目的是适用性。
教授觉得它们哪个更重要？或者我应该怎么选？”
“居民楼建设，国内目前还未投入资金，当下的筒子楼，大院，瓦房，并不能解决人口居住问题。
你看好的高楼大厦，楼房结构，全是苏联人建起来的，房地产行业萎靡，但我相信未来有适合房地产发展的机会。
至于你说的设计功能性和适用性，我偏后者，但这是我的个人见解…”
“原来如此，受教了。”
程亦然想起那道面试题，脑海中突然有了轮廓和方向，她感激的看向何建业。
“谢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