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达应声退下,不多时,张既迈步入内。
他见到魏武后,恭敬行礼:\"臣拜见大王!\"
魏武笑着抬手示意:\"张司徒来得正好!来来来,陪孤下盘棋!\"
张既神色一凝,拱手道:\"启禀大王,臣有要事禀报!\"
魏武见状,笑意稍敛,正色道:\"何事?\"
张既沉声道:\"汉中王刘焉派遣使者张松、庞羲抵达凉昌,二人先去见了刘璋。随后,张松单独寻到臣,言明欲劝谏大王,放刘璋返回益州!\"
魏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目光重新落回棋盘,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枚黑子,淡淡道:\"就为这事?\"
张既肃然道:\"正是!\"
魏武笑了笑,抬手示意:\"来,先陪孤下棋,边下边说!\"
张既一怔,面露难色:\"臣……臣不会下棋啊。\"
魏武一听,反而哈哈大笑:\"不会?不会好啊!来来来,孤教你!\"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席位。
张既无奈,只得拱手应道:\"诺。\"
随即上前坐下,略显生疏地执起白子。
魏武一边摆弄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刘焉身边不是还有三子刘瑁吗?怎么突然急着让刘璋回去?张松可说了缘由?\"
张既谨慎落下一子,答道:\"据张松所言,刘焉日夜思念刘璋,故而希望他归返益州。\"
魏武冷笑一声:\"思念?呵,一听便是托词。\"
他随手落下一枚黑子,棋势陡然凌厉。
张既点头:\"臣亦作此想。恐怕刘焉是不愿刘璋久居大王治下,成为人质,这才急于召回。\"
魏武指尖轻敲棋盘,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总得表示表示诚意吧?\"
张既微微低头,道:\"张松言,汉中王深谢大王对刘璋的帮助和照顾,愿献上五千匹蜀锦,以表谢意。\"
魏武闻言,眉梢一挑:\"五千匹蜀锦?\"他轻笑一声,\"刘焉倒是舍得。\"
他落下一子,忽然话锋一转,\"张松此人,你觉得如何?\"
张既沉吟片刻,答道:\"此人身材短小,言辞却极为犀利,目光如炬,绝非寻常之辈。\"
魏武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人虽貌不惊人,但才智过人,若能为我所用,倒是一大助力。\"
张既谨慎道:\"大王的意思是……\"
魏武微微一笑:\"不急,先看看刘焉究竟想做什么。\"
他忽然抬手,一子落下,棋盘上黑子骤然形成合围之势,\"张司徒,你这步棋,可要输了。\"
张既低头一看,不由苦笑:\"大王棋艺高超,臣甘拜下风。\"
魏武大笑:\"无妨,无妨!下棋如用兵,多练便是。\"他收起笑意,正色道,\"刘璋之事,暂且拖着。张松若再来寻你,便告诉他,孤要考虑考虑。\"
张既拱手:\"臣明白。\"
……
张既离开后。
魏武独自站在棋盘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黑玉棋子,目光深沉。
棋盘上的局势已定,黑子大胜,白子溃不成军。
他盯着那残局,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张松……\"他低声自语,将棋子丢回棋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自负有才,不甘人下,这种人……能用,但不能重用。\"
他太了解这类人了。
张松这种人,才华横溢却心高气傲,渴望被认可,却又敏感易怒。
稍有不慎,便会因一点轻视而怀恨在心,甚至反戈一击。
就像棋盘上的弃子,若不能为己所用,便可能成为对手的利器。
要么留下,要么杀了。
魏武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棋盘。
但他是使者,贸然杀之,必惹非议。
那就拖着。完不成任务,他自然会急,急了就会犯错……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凉国律法严明,只要张松行差踏错,便能名正言顺地处置他。
想到这里,魏武扬声唤道:\"来人!传成公英、姜冏、司马朗、阎温!\"
不多时,四人鱼贯而入,齐齐行礼:\"拜见大王!\"
魏武示意他们入座,随即将张松来访之事娓娓道来:\"汉中王派张松前来,欲迎回刘璋。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姜冏率先开口,声音铿锵有力:\"启禀大王,臣以为此时放刘璋回去,为时尚早!\"他目光炯炯,\"大王志在天下,益州乃必争之地。
不如等刘焉死后,新王即位之时,再以护送刘璋回国之名,出兵益州!如此名正言顺,可一举拿下蜀地!\"
阎温点头附和:\"姜大夫所言极是。如今放刘璋回去,无异于纵虎归山。不如暂且扣下,以观后变。\"
魏武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司马朗。
司马朗从容道:\"依臣之见,此事当以'不拒绝,不同意,拖延为上'。既不与汉中王撕破脸皮,又不轻易放人,方为稳妥。\"
魏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
他环视四人,忽然笑道:\"我听闻这张松有过目不忘之能,辩才无碍。你们四人,可要好好与他'切磋'一番,莫要让外人说我凉国无人啊。\"
成公英会意,拱手道:\"大王放心,臣等定当'以文会友',让张使者见识见识凉国士人的风采。\"
成公英话音刚落,姜冏、司马朗、阎温三人同时拱手:\"臣等定能一展凉国风采!\"
魏武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好!此事就交给你们了。此事日后定成美谈,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凉国不仅兵强马壮,更是人才济济。\"
四人再次深深行礼:\"诺!\"
......
转眼数日过去,张松的行踪却出乎魏武的预料。
这位益州使者并未通过张既请求正式觐见,反而整日在凉昌城内四处活动。
他矮小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各官员府邸,甚至多次造访城中太学,与学子们辩论经义。
……
这日晚间,魏武在书房内仔细翻阅着黑冰台送来的密报。
案几上铺着一张详细的凉昌城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张松这几日的行动路线。
烛光下,魏武的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松这个小矮子,倒是挺能走。\"他轻声自语,手指沿着地图上的标记缓缓移动,\"东市拜访杨阜,西城会见赵昂,太学辩论三日,连城北的军营都去,不过被赶出去了。\"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圈,\"这是要把我凉昌城逛个遍啊。\"
魏武放下竹简,端起案上的青铜酒樽轻抿一口。
\"拜访大小官员,或许是在拉拢他们支持放归刘璋。\"他低声分析,\"又或许是在评估我凉国的实力。\"突然,他轻笑一声,\"更可能的是...这个自负的才子,在为自己日后投靠寻找靠山。\"
想到这里,魏武不禁摇头。
这类才高气傲的谋士,往往心思最难揣测。他们像棋盘上的孤子,看似不起眼,却能在关键时刻改变整个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