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过冬凌的耳际,当他飞越稻妻那紫电缭绕的苍穹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骤然炸响。
那并非寻常的雷暴,在交织的闪电中,他分明听见了一声凄厉的鸟鸣——那声音里裹挟着滔天的愤怒与刻骨的悲伤,仿佛要将整片天穹撕碎。
冬凌微微一怔,敏锐的共情能力让他能够感受到这悲鸣声中蕴含的痛苦。
“这是……某种鸟类的哀鸣?”
这哀嚎声如同钥匙,突然打开了冬凌记忆深处尘封的匣子。
他猛然想起在稻妻鹤观的故事:一只被奉为神明的雷鸟,一个天真烂漫的男孩,以及一场因愚昧而酿成的血祭。
虽然具体年代已然模糊,但故事里雷鸟在祭坛上发现唯一友人的惨死后,愤而杀死所有岛民的惨剧,以及那不断重复的悲哀轮回,他还清晰地记得。
冬凌心有所感,他直觉这哀鸣与那个惨剧有关。
他毫不犹豫地在空中划出急转的弧线,飞向那电闪雷鸣之处。
时间固然紧迫,但若能阻止一场延续千年的悲剧重演,即便打乱行程又何妨?
冬凌判断了一下方向,朝着雷电最密集的鹤观岛疾驰而去。
当他冲破厚重的雷云,眼前的景象令他呼吸一滞:在神社残破的鸟居前,一只庞大的紫电巨鸟正展开雷霆编织的羽翼,将瘦小的男孩紧紧护在身下。
男孩的脸色苍白如纸的脸上还凝固着惊恐,胸口处的血迹在白衣上绽开刺目的红莲。
雷鸟每一声悲啼都引发天地震颤,四周的草木已在暴走的雷元素中化为焦土。
“住手!”
冬凌降落在雷鸟与瑟瑟发抖的村民之间,结界瞬间展开,挡住了几道劈向人群的闪电。
他在雷鸟仇恨的目光中强行用气势压制了对方,在对方拼死挣扎不想让他靠近男孩的时候,温声开口。
“他还有一丝生机。”
闻言,本欲拼死一战的雷鸟愣住了一瞬,而冬凌趁机上前,单膝跪在男孩身旁,掌心凝聚起金色的能量,开始为男孩治疗。
看到男孩身上惨不忍睹的骨血分离的伤口,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冷淡地看了眼跪下不敢抬头的可悲又可恨的无知村民们,把精力集中在治疗上。
他的确感知到对方还有一丝气息,理论上来说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应该都能救得回来才对。
随着光芒渗入伤口,原本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男孩的睫毛开始轻轻颤动。
雷鸟的怒鸣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瑠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缓缓睁开。
方才她很确定,对方的心脏已经停止,可如今……这是奇迹吗?!
雷鸟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下来,感激地对着冬凌俯首。
“感谢大人出手,但凡您有所差遣,卡帕奇莉定当义不容辞!”
这话冬凌已经听的太多,他并不在意雷鸟的报答,只是抬头望向仍在积聚雷暴的苍穹,叹了口气。
“卡帕奇莉,你可知道这场悲剧本可避免?”
巨鸟的羽翼微微收拢,雷电在翎羽间不安地跃动。
冬凌轻抚着刚苏醒的男孩头顶,继续道:“人们向你献祭牲畜时,你沉默不语;当祭司询问是否要活祭时,你依旧不置可否。你可曾告诉过他们,你想要的只是男孩为你唱的歌谣?”
雷鸟发出低沉的呜咽,雷电渐渐变得柔和,男孩虚弱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巨鸟垂落的羽尖。
那一瞬间,卡帕奇莉想起了无数个月夜下,这个人类孩子坐在它羽翼上哼唱的童谣,想起每次告别时她故作高傲的转身,却从未说出口的“明日再来”。
巨鸟忽然低下头,用喙轻轻梳理男孩凌乱的额发。
当男孩困惑地眨眼时,她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我...我想要阿瑠活着,想要继续听你唱歌。”
雷光在她眼中化作温暖的涟漪。
“我想要和你做朋友,不是作为神明与祭品,而是作为卡帕奇莉和阿瑠。”
晴空忽然撕开了厚重的雷云,一束阳光落在神社斑驳的地板上。
冬凌看着男孩破涕为笑地抱住雷鸟的脖颈,欣慰地笑了笑。
——有些相遇注定要改变历史的轨迹,幸好,他恰好赶在了悲剧发生之前。
“至于这些村民如何处置,我想就由你和阿瑠来决定吧。”
雷鸟的羽翼上跃动的电光渐渐平息,她惊魂未定地低头凝视着怀中阿瑠,男孩细瘦的手指还紧紧攥着它的一根翎羽。
冬凌的话让雷鸟昂起头颅,紫水晶般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困惑。
“大人既然救下他们,难道不是......”
“卡帕奇莉,愤怒时的雷霆会灼伤自己的翅膀。”
冬凌的声音像浸透月色的溪流。
“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冬凌的目光扫过那些仍在发抖的身影——祭司手中的神乐铃早已摔得变形,几个壮年男子裤脚沾着祭坛边的血迹,更远处还有妇人抱着幼儿低声啜泣……
他们该死吗?不该死吗?
这个问题冬凌并不能回答,但他知道,他救人的初衷。
“救下他们,不过是因为我知道那孩子是自愿为救众人而牺牲。既然如此,是否原谅他们,不该由我来定夺。”
阿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雷鸟立刻用羽翼为他挡住寒风,男孩笑了笑,一派天真地开口。
“卡帕奇莉……其实大家以前都很好......”
男孩的眼泪砸在焦土上。
“下雨时会帮我收麦子,哥哥姐姐们还会塞零嘴给我吃,教我用堇瓜做团子......”
雷鸟喉间的雷霆不安地滚动,她一直注视着男孩,比谁都清楚这些回忆的真实。
——过年时,大人们会把孩子们高高举起看烟花,阿瑠也曾坐在某个温暖的肩头,笑得比烟花还灿烂。
那时祭坛上供奉的还是金黄的堇瓜和清冽的美酒,而不是那把染血的匕首。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卡帕奇莉凝视着男孩含泪的眼睛,忽然明白了那位大人所说的话。
村民们错了,而她,又何尝没有责任?
如果当初在第一次收到血祭时就坚决拒绝,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么,不论你们选择原谅,还是其他......处置权交给你们了......”
冬凌无意过多干涉,以雷鸟的力量,足以保护好这个孩子。
“卡帕奇莉……”
阿瑠没有多说,只是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望着雷鸟,目光中盛满了信任。
雷鸟沉默良久,突然展开遮天蔽日的羽翼。
村民们惊恐地闭上眼睛,预想中的雷霆却迟迟未至。
他们只听见翎羽划破空气的簌簌声响,再睁眼时,阿瑠已被轻柔地托上雷鸟宽阔的背脊。
“我要带走阿瑠。”
雷电在她眼中凝结成决绝的星光。既然阿瑠已成为她的\"祭品\",那就永远陪伴她吧!她绝不会再让阿瑠留在这个充满伤痛的地方。
“至于你们——”
“每年今日,我要听见你们在祭坛唱阿瑠教你们的歌,若有一个音符唱错......”
远方礁石在霹雳中化为齑粉。
冬凌看着村民们拼命点头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这雷鸟......终究还是心软了。果然骨子里是个不喜争斗的温柔性子呢!
正当他这么想着,一道闪电突然在他身旁亮起——雷鸟载着阿瑠,不知何时已飞到了他的身边。
“卡帕奇莉,阿瑠,你们这是……”
“抱歉,我们从未出过岛屿……”
雷鸟似乎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她刚刚冲动之下只想着带着自己的男孩离开那个伤心的痛苦之地,然而却没想过要去哪里。
如今可是魔神战争期间,纷争不断,提瓦特大陆四处都很危险,随时就可能被卷入战争中。
可是,让雷鸟返回却也是不愿,最后思考再三,她也就只能厚着脸皮跟着这位好心的大人了,希望对方能够庇护一二即可。
对此,冬凌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既然如此,二位不如跟我前去璃月看看吧!那里也算是我的故乡,若是合心意,你们便可在此定居,我也会为你们引荐一二。”
“多谢大人!”
“谢谢大人!”
“无妨,你的实力不弱于普通魔神,想来摩拉克斯也会欢迎你们的。”
没办法,就算是冬凌也会有些小私心的,能让璃月更强大一点,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