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局里。
刘公公这会儿正喝着茶水,哼着小曲儿取乐,心里想着自己的小金库又厚了许多。
正此时,陈安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把刘公公吓了一跳:“老祖宗怎有空到此?”
宫中宦官有攀亲的习惯,譬如新进宫的太监就会管带他的老太监叫干爹,但这声老祖宗不只是攀亲,也代表陈安就是他们头上的祖宗。
如果说乾帝在大乾生杀予夺,只需一声令下,那陈安在宫里的地位也差不多,不管宫女还是宦官,他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
陈安冷冷道:“陛下让你过去。”
刘公公被吓了一跳,手拢在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的递过去,还想套话,就被陈安打断:“咱家不缺你那点钱,你也无需多问。”
随即转身,一群跟他来的御林军立刻上前将他架住。
一路上,刘公公心思百转千回,等见到乾帝的时候,脸色已经惨白。
“陛下,人已带到。”
刘公公被丢在地上,像条死狗一般,乾帝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女工们:“你们所说的,是此人?”
“陛下,今日就是这位公公去了纺织厂,说我们的恩公有百般罪状,我们说没有,这位公公却说有。”一名女工站了出来,高声道:“我们的命是恩公给的,自到了西山后,恩公未曾薄待我们半分,若是没了恩公,我们也活不下去了,既然恩公有罪,我们愿同恩公赴死。”
刘公公人都傻了,不是说只要吓唬一下这些刁民就可以了吗?怎么他们还跑到东直门告御状了?
而且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连要给苏羽扣什么帽子,他都是听别人说的啊。
“陛下,冤枉啊,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这和奴婢无关啊。”
乾帝问道:“是么?那你将到了西山纺织厂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给朕细细讲来。”
“奴婢……奴婢照着陛下旨意到了西山后,便带人去了纺织厂,先是让士卒们在门外等着,奴婢带着几个人进去,向他们询问在西山的生活如何。”
“怎么问的?”
“奴婢问……奴婢问……陛下恕罪,当时太过着急,奴婢记不清了。”刘公公身体都得跟筛糠一般,拼命磕头,已经有鲜血顺着额头留下。
一名女工冷笑道:“记不清了?我可记得清楚着呢,刘公公进门的第一句话是,我乃宫中织造局管事,还不快将苏羽的罪状说出来?”
“就是,珍姐姐说恩公不曾薄待我等,他还说珍姐姐是恩公的同伙,一起欺压我们的呢。”
“嘻嘻,他还说苏公子轻薄与我,我倒是想服侍公子,公子也得肯啊。”
乾帝听的满头黑线,额头上青筋暴起:“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陛下,冤枉啊!这定是苏羽收买了他们,他们才愿意为苏羽辩护啊。”
苏羽的声音响起:“刘公公的意思是,我先欺压他们,然后又收买他们?”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笑声,声音最大的人正是褚虎,他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连忙拱了拱手:“抱歉抱歉,实在忍不住。”
正此时,一名女工突然上前,摘掉脸上的口罩,又脱掉身上的工衣,里面竟是一件大红色的蜀锦金凤长袍,乾帝嘴角抽了抽,感觉今天一天收到的刺激,比过去四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公公,可需本宫将你当时的话再复述一遍?”
刘公公眼珠子瞪的滚圆,趴在地上张着嘴,活像个蛤蟆:“殿下,您……怎会在此?”
这走出来的女工并非旁人,正是长春公主。
乾帝也没忍住,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长春,你去西山凑什么热闹?”
“父皇,儿臣是西山的股东啊,去西山当然是监督苏羽可有欺负我的员工。”
她对乾帝行了个礼,恭敬道:“父皇明鉴,若是按照礼法,女子务工的确不妥,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需要吃饭,可从西北一路逃亡,早已没了家人,无从生计。他们只是依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若一味依照古礼,怎的诸位不实行井田制?再说他们迫不得已逃命,就算礼崩乐坏,错也不在他们。”
长春不卑不亢道:“更何况,圣人也说要男耕女织,她们做的不正是织衣么,就算是聚在一起,也不至于被万人唾骂吧?”
“有理。”乾帝颔首,又将目光落在刘公公身上,竟然一脚踹了出去,直接将这身材臃肿的刘公公踹飞两米。
“你个狗奴才,竟连朕都敢欺骗?”
一些机灵的官员已经反应过来,破口骂道:“你这阉人当真不知好歹,陛下对你寄以厚望,你却欺上瞒下,该当何罪?”
众人义愤填膺,仿佛真受了莫大的委屈。
正此时,苏羽突然开口了:“且慢!”
“各位,纺织厂的事儿说完了,你们诬告我的事儿可还没说完呢。”
众人这才想起,今日之事的起因,正是因为他们弹劾苏羽啊。
现在苏羽已经自证清白,接下来该自证的,就是他们了。
苏羽终于爬起来,看向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刘公公:“公公能不能说说,下官与公公素昧蒙面,公公为何陷害我啊?”
“我……我……”刘公公嘴唇嗫嚅,隐晦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张建,见他正瞪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突然挺直身子道:“因为我看你不顺眼!你算什么东西,一介纨绔,只会游手好闲,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受太尉青睐,当真觉得自己是经世之才不成?”
“哦?当真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刘公公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从心:“没有!”
“所以,这么多人一起弹劾我,都是受了你的蛊惑?”
“是。”刘公公都快哭了。
苏羽默默叹了口气:“我不知诸位对我有什么意见,但只听刘公公三言两语就被挑拨,就没想过自己是被利用了吗?”
“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这狗东西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人群中,张建深吸口气,他知道,自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