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坐在湖边发呆了半晌,此刻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祖利娜娅牺牲了清白救了他一命,却又不告而别,这婆娘是想让他愧疚一辈子么。
“兀!那婆娘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找到你,屁股给你打开花!”姜远朝着湛蓝的湖面放声大吼。
在湖边无能狂喊了两声,姜远便重新收拾好心情出发。
祖利娜娅说过,翻过湖对岸的雪山就是石头城。
而现在,姜远也要尽快赶往那里,看能不能先找着老道与黎秋梧,得将北突人杀来党西,要对使节团不利的消息告知他们,否则突然遇上必要吃大亏。
至于祖利娜娅,姜远相信这婆娘跑不了,她姑姑苏合香央不也得主动来抓他么,到时谁抢谁就很不好说了。
帐篷后面有一匹马正在悠闲的吃着青草,这是奚达丘与他的手下骑来的,原本应该有两匹才对,想来被祖利娜娅骑走了一匹,留了一匹给姜远。
山可望,路之远,雪山虽遥遥可见,但走起来像没有尽头一般,幸好有马可骑。
草原的草青翠碧绿,纵马驰骋在草原上,姜远只觉心情大好,那种被遗弃的糟糕感觉也渐渐淡去。
甚至有种,如果无牵无挂在这草原上放马牧羊,与雪山湖泊相伴,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的感觉。
这片草原出奇的大,雪山虽然可见,姜远依然骑了数天的马。
这几日里,姜远也遇到了一些放牧的牧民,那些牧民并没有因为姜远是大周人,而对他有敌意。
相反,还热情的款待于他。
这些普通的牧民并不富裕,衣衫也比较破旧,但依然为他这个从大周远道而来的客人端上最好的食物。
姜远还参加了一个牧民的婚礼,与牧民们围着篝火跳舞庆祝,用四六不全的音调,学着唱高原情歌。
这几日里,没有刀剑互砍的声音,没有厮杀的呐喊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也是姜远上得高原后,过得最轻松快乐的日子。
看着纯朴的牧民,姜远感触颇多。
这也为他多年以后重上高原时,为普通的牧民留下了生的希望,并力主民族大融合,埋下了伏笔。
告别了牧民,姜远终于在第五日时,来到了格尔山雪山的山脚,温度也随之骤降。
格尔山雪山是土浑浴众多的神山之一,牧民告诉姜远,要抵达石头城,必要翻过此山,但山极高,半山腰处的积雪经年不化。
山中古道遍布冰川,悬崖峭壁多不胜数,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于冰雪之中。
与恶劣的地理环境相比,姜远更担心的是高原反应,这个才是最大的威胁。
“难怪没有人愿意来党西出使,不说与党西和不和睦,只这雪山与高原反应就足以吓退许多人。”
姜远深吸了一口气,纵马进了格尔山,沿着一条巨大的冰川峡谷前行。
令姜远意外的是,这山上虽然常年有积雪,但山腰以下居然长有许多古云杉,高大茂密的云杉一株接一株,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南诏的原始丛林中。
古道蜿蜒而上,姜远骑在马上晃晃悠悠,转过一个弯道后,却突然听见云杉林深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唰…”
一株云杉上纵下一道人影来,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刀朝姜远的脖子处斩来。
姜远大惊,嗷的一声惊呼,迅速拔刀而出,迎向那偷袭之人。
那偷袭之人听得姜远惊呼,也大吃了一惊,手中的刀急收而回,扑过来的身体急速往地面坠去,足尖在地上一点,竟又凌空倒转往后退出半丈远。
“姜兄弟!”那偷袭之人将长刀一收,朝姜远惊喜的叫道。
姜远这才看清来人,连刀都来不及收便翻下马来,向前急奔:“杜兄!”
姜远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给杜青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杜青很是无语,姜远总是这般奇奇怪怪,当初在回南关相见时,姜远握着他的手猛摇。
现在姜远连握手都不握了,直接来个熊抱,让杜青很是不自在。
但能见着活着的姜远,杜青极为高兴:“姜兄弟,你平安就好!”
“你也是!”姜远松开杜青,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杜青答道:“我们在戈壁上找了你整整十七天,都不见你人影,便猜测祖利娜娅熟悉戈壁,是不是带着你前往石头城了,所以道爷决定前往石头城。”
姜远一听明白了,想来老道等人苦寻他无果,准备去石头城碰碰运气:“道爷与我师妹可还好?他们人呢?”
还不待杜青回答,云杉林深处冲出一队人马来,蒙着面纱的黎秋梧见得姜远,先是一怔,美目瞬间红了,手中的刀一扔朝姜远狂奔而来。
“师兄!”
黎秋梧奔至姜远身前叫了一声,一头扎进姜远怀里,嚎啕大哭。
以往与姜远在一起感觉稀松平常,时常还被姜远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当姜远真的不见了生死未卜时,黎秋梧就像失了魂一般。
她这才发现,于她而言,姜远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最在意的人之一。
此时姜远活着出现,她哪还顾得什么众目睽睽,男女大防,扑进姜远怀里尽管哭就是。
“师妹不哭,我这不好好的么。”姜远擦了擦黎秋梧脸上的泪水:“倒是你,才几天没见,就瘦了这么多,胳膊上都没肉了。”
“回来就好!”老道站在一旁,也不阻止女儿旁若无人的在姜远怀里哭,长吐了一口气。
“道爷,您现在这模样,还真有点二郎神的气质了,莫不是在这山中得了大道,不日就要飞升了?”
姜远一手抱着黎秋梧,一边与现了真面目的老道调侃。
“孽徒,为师等为了寻你,差点把戈壁翻过来,你却取笑为师,该打!”
老道现在的样貌虽然与先前天差地别,但翻白眼的表情却与以往如出一辙,真是白瞎了如今这么好的气质。
“让道爷担心了。”姜远嬉笑的表情一收,恭敬的朝老道行了个礼。
说笑归说笑,姜远也知道这些日子,老道他们为了寻他,定然费尽千辛万苦,从他们脏得不成样子的脸,与疲惫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黎秋梧哭了一会便止了泪,她到底不是柔弱的女子,再加上这么多人看着,一直被姜远抱着成何体统,便轻轻的挣开了姜远的手,脸蛋红红的站在姜远身后,眼睛却是一刻不离姜远。
“东家!”
“侯爷!”
待得姜远与老道、黎秋梧说完话,文益收、三喜与花百胡这才上前行礼。
“辛苦了!让兄弟们担心了!”
姜远拍了拍三人的肩膀,又朝三人身后的一众士卒抱拳:“兄弟们,我让大家担心了!”
“侯爷说哪里话,是小的们保护不周,才致侯爷遭了劫难。”
先字营与禁军一众士卒见得姜远归来,自是喜不自胜,姜远是使节团的主心骨,他这一回来,士气顿时从低谷处涨至最高。
先字营的兵卒随老道出来救姜远,实则担了极大的风险,他们违了雷扬的将令,此番回去定然会被责难。
但若姜远平安回来了,那就情况不一样了,雷扬想给这些士卒穿小鞋,就得问问姜远同不同意了。
换一个说法,从他们出来救姜远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姜远过命的兄弟。
鹤留湾那些老兵是什么待遇,他们谁不知道,谁又敢动姜远的兄弟。
鹤留湾的老兵们则是人皆面带愧色,站在一旁微低了头。
他们是姜远的亲兵,负有保护姜远之责,但姜远被劫,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责之心甚重。
“别低着头,咱鹤留湾出来的爷们,怎的是这般!”姜远笑呵呵的在鹤留湾每个老兵的肩头重重一拍。
“侯爷,是我们没保护好您。”文益收低声道。
“说什么屁话呢,世事无常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之所以被劫,是我疏忽大意了。反倒是你们,为了找我,吃了不少苦头吧。”
鹤留湾的老兵见得姜远不仅不怪他们,还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愧疚之心更重。
“行了行了,一个个爷们,别哭丧着脸,我这不好好的么。”姜远笑骂一句,问道:“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有!”鹤留湾的老兵们闻听姜远饿了,纷纷从怀里掏吃的,但无一例外,掏出来的都是干饼。
有的干饼被咬了半口,有的干饼只剩了一个小角。
姜远看着递过来的饼子,眼睛突然就红了,他可以想到,这些兄弟为了救他,出发时只带了不多的食物,就靠着几张干饼,就在戈壁上找了他近二十天。
到得现在,干饼还剩下些许,可想而知,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定然极难。
姜远接过一块被咬了一口的干饼,狠咬了一口,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
“行了,先回营地。”老道适时的开口说话:“如今你回来了,就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