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凌风踏着祖祠飞檐的阴影翻入梁间。指尖触到正梁浮雕的蟠龙纹时,金丝楠木的异样温度让他眉心一跳——这梁柱竟透着地龙烧火般的余温。
“工部奏报祖祠年久失修需焚毁重建,可这木料……”林清芷的绣鞋碾过满地香灰,拾起半截未燃尽的梁木残片,“金丝楠木浸过火油,但火油里掺了辽东精炭粉——烧起来比寻常火焰烈三倍。”她突然将残片按在铜盆清水中,水面浮起一层荧蓝油花,“这是军械局密制的‘火龙油’,专用于攻城火器。”
暗处忽然传来机括转动声,慕容雪的剑锋已抵住黑影咽喉。那黑影怀中跌落的不是火折,而是一卷泛黄的《工部营造册》。凌风抖开册页,夹层中飘落的洒金笺上赫然写着:“巳时三刻,神机营借调工匠十二名。”
“神机营的工匠上月全在蓟州修火炮!”李策踹开偏殿木门,门后堆积的桐油桶被月光照得发亮。林清芷指尖划过桶身铭文,冷笑出声:“光禄寺特供的御用桐油,桶底却刻着日本德川家的菊花纹——傅友德死后,他的倭国盟友倒是一刻没闲着。”
五更天,嘉靖帝的密旨已送达祖祠。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黎明:“皇陵地动,天示祖祠当焚……”
“且慢!”凌风剑尖挑开圣旨玉轴,内层暗纹遇风显出朱砂勾勒的倭国海图,“这圣旨用的洒金笺,与倭寇劫船案中的密信同批产出。”他突然挥剑斩断香案,案底暗格里滚出二十枚鎏金火雷,雷壳上“工部监造”的铭文还沾着新鲜的血指印。
林清芷广袖翻卷间,八盏铜灯已摆成星宿阵。灯油遇热蒸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舆图形状:“火雷布局对应九门水道,引线埋在地下暗渠——他们不是要烧祖祠,是要借地下火脉引爆全城火药!”
暴雨倾盆而至,慕容雪率人挖开祠堂地砖。三尺之下,纵横交错的陶管中流动的不是雨水,而是泛着刺鼻气味的火龙油。李策劈开陶管时,倭国特制的防水引信正嘶嘶作响,信芯浸泡的赫然是皇陵祭酒。
“好一招偷天换日!”凌风割断引信,末端铜牌上刻着的竟是内阁首辅私印,“用祭祖之名行焚城之实,再嫁祸天灾——可惜这陶管接缝用的是日本唐草纹榫卯,全大明只有一人会这手艺。”
诏狱最深处的刑架上,工部老匠作颤抖的残肢指向《洪武宝鉴》:“傅友德逼我在祖祠梁柱刻暗纹……那纹路是倭国九菊一派的爆破符!”他忽然暴睁双眼,胸口藤甲缝隙中钻出一条淬毒蜈蚣——那藤甲正是军械案中丢失的南洋贡品。
乾清宫外,凌风当众点燃祖祠模型。火焰顺金丝楠木纹路窜成倭国盟旗的形状,百官骇然中,林清芷泼出水车龙骨的污水,火中竟浮现出六部十七名官员的姓名。
“真正的密旨不在圣旨,而在火中。”她剑指灰烬中的铁券,券上烙文在高温下显露:“凡阻新政者,皆付一炬。”
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尽,祖祠废墟中矗立的不是焦木,而是凌风亲手立起的寒铁《新政碑》。碑文以倭国火雷熔铸,边角嵌着工部贪腐案的证物——那些企图焚毁社稷的火焰,终成了锻造太平的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