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小镇的上空。客栈大堂内,昏黄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不定,将扈十娘曼妙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墙壁上挂着的老旧灯笼,散发着微弱且闪烁的光,为整个大堂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氛围。
扈十娘身着华丽的锦袍,身姿婀娜,正全情投入地摆着身段儿吊嗓子。那婉转悠扬的 “咦呀,咦呀……” 之声,在大堂的梁柱间萦绕回荡,仿佛要冲破这沉闷的夜色。她吊了一会儿嗓子,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倦意,微微打了个哈欠,纤细的双手优雅地伸着懒腰,尽显慵懒之态,而后莲步轻移,准备就寝。
就在她刚要走向那张雕花大床时,一阵细微且神秘的人声,如丝线般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她心中陡然一动,像一只警觉的猫,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墙上的青砖在烛光下影影绰绰,她轻轻爬在墙头,侧耳倾听。
只听见关谷神奇那粗重的声音传来:“你咋才来呢?” 紧接着是陈美嘉清脆却带着一丝狡黠的声音:“不得先等十娘睡熟了啊?” 关谷神奇又说道:“咱可先说好了啊,这回的钱,咱俩对半分。” 陈美嘉回应道:“放心吧,她那百宝箱少说也值个几千两,家伙准备好了吗?” 关谷神奇回答:“两把刀够不够用?” 陈美嘉恶狠狠地说:“足够了,一刀剁脖子,一刀开膛。” 关谷神奇似乎有些担心,问道:“那她要是喊起来呢?” 陈美嘉想了想,说道:“要不先用那天买的迷魂香熏一熏?” 关谷神奇连忙附和:“听你的,咱俩这就去拿香。” 陈美嘉应了一声:“走着!”
扈十娘听着这些话,瞬间吓得花容失色,原本粉嫩的脸颊刹那间血色全无。她在房间里惊慌失措地团团乱转,绣花鞋在木质地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周围的桌椅在她慌乱的视线中摇晃,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危险而颤抖。忽然,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走到楼梯口,朝着楼上大声喊道:“曾公子,曾公子……”
曾小贤听到呼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挂着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疑惑地问道:“咋的啦?” 扈十娘满脸焦急,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哀求:“咱们私奔吧。” 曾小贤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啊?” 扈十娘赶忙解释:“把我送回扬州,保你吃香喝辣穿金带银!” 曾小贤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你还是自己回吧,我这儿忙着呢…… 你想干什么?”
扈十娘见曾小贤不答应,心急如焚。她猛地打开百宝箱,箱子上的铜锁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她端着箱子,快步走向曾小贤。箱子里的金银珠宝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光芒在昏暗的大堂中显得格外刺眼。她试图用这些财宝吸引曾小贤,曾小贤见状,想要挣脱,却被扈十娘紧紧拽住。最终,曾小贤在挣扎不已中,被扈十娘引了出去。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奔出房间。胡一菲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手中端着的烛台微微晃动,烛火险些熄灭。随后反应过来,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关谷神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说道:“她走就走呗,怎么还带个人走啊?” 陈美嘉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早瞄上啦,就等今天呢。” 胡一菲心中一痛,眼眶瞬间湿润,终于哭了出来,喊道:“展堂……”
大堂在众人的收拾下,已经恢复了原样。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的雕花窗棂,洒在大堂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胡一菲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神情落寞,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却驱不散她眉间的忧愁。她不停地唉声叹气,嘴里念念有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我要是不嫁过来,我夫君也不会死,我夫君要是不死,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我不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也不会开这个倒霉的店子,我要是不开这个倒霉的店子……”
陈美嘉在一旁听得心烦意乱,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愈发觉得燥热难耐。她忍不住捂着耳朵喊道:“不要念啦!” 胡一菲听到喊声,愣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曾小贤大步走进大堂。他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凉意,发丝间似乎还残留着露水。胡一菲看到曾小贤,先是一愣,随后豁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小贤…… 咳,你还知道回来?” 曾小贤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的笑容上,显得格外温暖:“我把她送上船,就回来了。” 胡一菲疑惑地问道:“喔…… 她咋能这快就放过你嘛?” 曾小贤坐到椅子上,开始讲述:“上了船,我跟船夫讨价还价,好不容易从五两还到二两,她忽然就冲过来,把我臭骂一顿。” 胡一菲好奇地问道:“骂啥么?” 曾小贤模仿着扈十娘的语气:“曾郎,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生如此对我……” 胡一菲追问道:“你咋对她啦?” 曾小贤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正纳闷呢,她说,这就想卖了我?难道我就只值这区区二两银子吗?话还没说完,她就打开了百宝箱……”
胡一菲眼睛睁得大大的,阳光照在她的眼眸上,映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呢?” 曾小贤接着说:“怒沉了一下!” 胡一菲惊讶地说:“全沉啦?” 曾小贤点了点头:“一共也没几样,就面儿一层,下面的全是散碎银子。” 胡一菲又问:“沉完之后呢?” 曾小贤回答:“她就回扬州了。” 就在这时,扈十娘水淋淋地出现在曾小贤身后,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紧紧地裹在身上,不断有水滴落在地面。她哑着嗓子说道:“还没有……”
胡一菲看到扈十娘,吃了一惊,阳光照在扈十娘狼狈的样子上,更显她的落魄:“你的嗓子怎么了?” 扈十娘有气无力地说:“着凉啦,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曾小贤也惊讶地看着扈十娘,问道:“怎么回事儿?” 扈十娘叹了口气:“我被人扔下船来。” 曾小贤追问道:“为什么呀?” 扈十娘苦笑着说:“没钱付船资,曾公子,船夫全都跟我说了,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曾小贤笑了笑,说道:“呵呵,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扈十娘看向曾小贤,说道:“我想麻烦你……” 胡一菲见状,急忙往前一挡,说道:“他没空,你自己回去吧。” 扈十娘又看向曾小贤,喊道:“曾公子?” 曾小贤沉吟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溜走:“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杜十娘没有怒沉百宝箱,那她的生活将会怎样?”
胡一菲看着扈十娘,说道:“你还不走?” 扈十娘无奈地说:“我身无分文,怎么走啊?” 胡一菲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阳光照在荷包上,映出荷包上绣的花纹。胡一菲说道:“呵呵,这些够不够?” 扈十娘眼睛一亮,说道:“够了够了。” 说着,伸手去接。胡一菲却突然缩手,扈十娘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胡一菲凑到扈十娘耳边,咬着耳朵说了些什么。
大堂
大堂里,扈十娘按照胡一菲的要求,打扮得蓬头垢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却无法掩盖她的落魄。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汗水粘在脏兮兮的脸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衣角还沾着灰尘。胡一菲坐在一旁,不时地朝着门外张望,神情焦急。门外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阳光洒在地面,扬起一阵淡淡的尘土。
过了一会儿,陈美嘉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喊道:“来了来了。” 胡一菲连忙起身,看向扈十娘,问道:“准备好了吗?” 扈十娘拍了拍胸脯,说道:“哎呀,放心吧,不就是演个戏吗?斯坦尼,咱懂!” 胡一菲点了点头,说道:“那还不赶紧趴下?” 扈十娘愣了一下,问道:“趴下?” 随后又连忙说道:“好好好,趴就趴!” 说着,往地上一趴,拽着胡一菲的衣角开始哭嚎起来。
就在这时,莫小贝蹦蹦跳跳地走进大堂。她背着书包,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问道:“怎么了这是?” 陈美嘉赶紧把莫小贝拽到一边,示意她安静,小声说道:“嘘,好好听着点儿。” 扈十娘继续哭嚎着:“求求你啦……” 胡一菲配合着说道:“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 扈十娘哭得更凶了,说道:“不给银子,我就不起!” 胡一菲假装惊讶地说:“哎?您不是挺有钱的吗?” 扈十娘一边哭一边说:“那是以前,现在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喽。”
莫小贝好奇地问道:“那么多钱呐,全都花没啦?” 扈十娘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可不是嘛,我这人又谗又懒,还不爱劳动,金山银山,也有吃完的一天。” 莫小贝疑惑地问:“花没了还可以再赚啊?” 扈十娘摇了摇头,说道:“我嗓子都这样了,还怎么赚啊?郎君呀,你是不是饿得慌……” 胡一菲赶紧打断:“住口…… 瞧这可怜劲儿的。” 扈十娘接着说:“不可怜,我这是活该,谁叫我除了唱曲,啥都不会呢?”
莫小贝想起之前扈十娘说的话,问道:“你不是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吗?” 扈十娘叹了口气,说道:“我那是瞎掰,真正的好女子,应该是德才兼备。” 胡一菲在一旁附和道:“说得好,接着说呀。” 扈十娘继续说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学点东西,日后哪怕唱不了,也能干点别的。” 莫小贝又问:“你不是说学得越多吃苦越多吗?” 扈十娘语重心长地说:“那得看你学什么,先生教的,圣贤道的,学得越多越有用啊。”
莫小贝挠了挠头,说道:“有什么用?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扈十娘一听,突然大怒,喊道:“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赖呢?” 众人听到这声怒吼,都愣了一下。阳光似乎也因为这声怒吼而变得有些黯淡。扈十娘继续说道:“我都已经成这样了,你还不吸取教训吗?” 莫小贝被吓了一跳,问道:“吸取啥教训啊?” 扈十娘恨铁不成钢地说:“非得看我穷困缭倒、暴尸街头你才高兴是吧?” 莫小贝连忙摆手:“没有啊?” 扈十娘接着说:“那你还不赶紧回屋念书?” 莫小贝应了一声:“喔……” 众人也跟着喊道:“还不快去!” 莫小贝吓得一哆嗦,飞奔回屋。
扈十娘看着莫小贝离去的背影,对胡一菲说道:“希望她长大以后,能明白你这份苦心。” 胡一菲点了点头,阳光再次洒在她脸上,映出一丝欣慰:“明不明白,我倒是无所谓,多读点书,总没坏处,你说呢?” 扈十娘笑了笑,说道:“呵呵,我小时候,要是能有你这么个嫂子就好了。” 胡一菲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扈十娘,说道:“嗯…… 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吧。” 扈十娘惊讶地说:“这么多?” 胡一菲微笑着说:“这本来就是你的钱,一路平安!” 扈十娘接过银子,说道:“呵呵,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出门。
胡一菲探出头,看了扈十娘一会儿,然后笑眯眯地回来。陈美嘉看着胡一菲,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开心。” 胡一菲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陈美嘉提醒道:“她这一走,咱就欠怡红楼五十两呢。” 胡一菲听了,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冲了出去,喊道:“给我留五十两,哎你跑什么呀?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