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年1月3日,切尔诺伯格,20:09
“情报,如果属实,出兵刻不容缓。战机,稍纵即逝。盾卫,列队!”
城中的盾卫在这一刻全部集结,坚盾连缀成山。
黑夜之中,飘雪拂过闪着幽蓝光辉的盾牌。
“弑君者,提前在,行军路旁,制造烟幕。”
“是!”
“浮士德,你的法术,可以遮蔽几人?”
“如果是移动的目标,我只能隐藏一个小队……”
“我来帮忙吧。”霜火从后方走出。
“你现在不要紧吗?”霜星关切地问。
“施个法而已。孩子都上阵了,我怎么能缺席?”
这一次,手镯上的龙纹不再闪光,而是渐渐隐去。
盾卫们依次上前,依次遁入虚空之中。
大雪纷飞的夜幕之中,一支部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雪越下越紧,以至于弑君者制造的滚滚浓烟都变得难以辨别。
几支乌萨斯巡逻部队冒着大雪出去晃悠了几圈之后,发现没有异常、又折返回去了。
隐形的帷幕之下,战士们也在咬牙坚持着——霜星的法术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雪上加霜。
纵使浮士德的法术能让战士们变得肉眼不可见,但是敌方术师拥有多样化的侦察方式,最常用的就是监测热量。
操控热量的法术十分常见,比如变热与变冷,而敏锐的术师能够反其道而行之、侦察出附近热量的变动——借助现代的源石工业产品,侦察术师甚至可以复刻出热成像仪。
霜星将周围的温度压低到和地表温度一个水平,再搭配浮士德的法术,任何术师都不可能轻易发现出异常。
当营门被古老的温迪戈叩开时,一切为时已晚。
雪花化作了杀人利器、穿透了士兵的军服与军帽,飞溅的血液与雪花夹杂在一起、肆意泼洒在乌萨斯的土地之上。
极端的低温让车辆的发动与点火都变得困难。在战场上,任何一秒都是生死与输赢的差距,只是晚个一两秒,法术就提前击穿了驾驶舱。
身上结了霜的半机械人刚发动起来,就在盾卫的围攻中被砸成零件。
暗红的长矛肆意贯穿着房屋与营帐。
远处的炮声零星地响起,如果说以往的炮兵齐射宛如有序的协奏曲,今晚的炮声就只能类比为锯木头产生的无序噪音。
在小镇的中央,一辆吉普车刚发动起来,长戟就削去了车盖。
巨大的手伸向车中,提起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军官。爱国者鲜红的双眸看向了手中惊恐万分的乌萨斯人,然后随手扔向身后。
“带走他,作为人质。”
盾卫们陆续在城镇各处活捉了更多军官。
随后爱国者见好就收,下令撤军。
游击队再次隐入暴雪之中。
1095年1月4日,切尔诺伯格城中,1:09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过了一段时间后,塔露拉才开了房门。
“请进吧。”塔露拉赶紧扣上衣服上的纽扣。
温蒂抱着一沓文件进入了房间。
“有点乱……我这里刚迎接过客人,还请见谅。”
塔露拉又往卧室里看了一眼。
“没关系的,我能够理解……但是在开始谈论事情之前,能不能请您先把头发梳理一下。”温蒂赶紧提醒道。
“抱歉抱歉,我这就去。”
这头蓬松的白发确实容易乱。
又检查了两遍仪容之后,塔露拉才放心地回到温蒂眼前。
“当地的工程师确保过,切尔诺伯格进入龙门的射程范围之前、可以重建控制系统并完成制动。”温蒂复述了一遍目前的情况。
“嗯。”塔露拉像个乖乖听课的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坐着。
“但是我觉得不行,这样留的容错太少了。但凡出点意外,城市就会驶入龙门的火力范围内……”
“他们不是说,最坏的情况也能预留二十公里吗?啊……好多野战炮都有这个射程了。”
“对啊,龙门如果采取应急手段,肯定会提前进行火力打击。我能查到的公开数据里,龙门城的城防炮可以至少瞄准五十公里以外的目标,可以轻易波及到七十公里以外的目标。如果龙门方面不能确定切尔诺伯格的减速情况,肯定会提前实施火力打击、确保逼停城市……”
“我们一直在做两手准备,已经把一部分地块分离出来了。”
“我觉得你们该提前行动了,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要动用一切手段确保切尔诺伯格停留在龙门的射程之外——就是保证,在最坏的情况,也要让城市停留在射程范围之外;而不是仅仅追求不会相撞。”
“说得对,两座城市缺乏交流,魏彦吾肯定会优先用最坏的情况揣测我们这边,一旦切尔诺伯格对龙门构成威胁、他肯定会下令开火。”突然出现的陈晖洁说道。
“怎么还是吵醒你了?”
“……我是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天气里,我还能热得睡不着觉。”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塔露拉。
“那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样呢。”
“两位,我们继续讨论正事吧。整合运动是有其他措施进行核心城制动的吧?”
1095年1月4日,切尔诺伯格,15:00
“那座山真漂亮。”霜火在墙头眺望远处。
凉风拂过陈晖洁、吹起了她湛蓝的头发:
“那不是山,那就是龙门。”
霜火掏出了望远镜后继续观摩:
“天际线还挺好看的,高层建筑真多……”
“但要我说,切尔诺伯格的建筑更漂亮一点。龙门的建筑千篇一律,审美上也充满了暴发户的气质。”
“两地都是新兴城市,切尔诺伯格的整体造型参考了军舰,建筑风格是仿照了圣骏堡那一带的城市。”
“龙门的建筑风格,把大炎的传统审美丢了个一干二净,但是又没学到维多利亚风格的精髓……你去那边生活几年就知道了,龙门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拥挤。”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市中心高楼林立,但那里基本上只有工作时间才会去那里。大多数居民都住在拥挤的下城区和贫民区。住房条件可是头等大事,但是龙门根本保证不了像样的人均住宅面积。”
“那里高高低低的是立交桥吗?我在乌萨斯就没见过这种东西。”他把望远镜递给了陈晖洁。
“……你要是开车上去过几次就知道了,那玩意跟迷宫一样。真羡慕你们这里马路能修得这么宽阔。”
“所以守城的时候也特别麻烦,只要有敌对势力占领了边缘地块,就能组织机动力量直达市区。”
“听说今天早上的时候,城市外围的敌人开始退却了。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胜仗,抓了一个司令、一个钦差,还有几个乱七八糟的参谋。”
“这么重大的胜利怎么不先宣传一下?”
“塔姐想先动员城里的力量解决眼前的危机。如果不能确保城市停止、没能阻止战争的爆发,那么这一场胜仗也没什么实际意义……而且我觉得敌人应该是希望在这个时候抽身、把城市失控的责任全部甩给整合运动。”
忽然间,两人站立的地块开始猛烈晃动,大有地动山摇之感。
“开始了吗?”霜火扶住了猝不及防的陈晖洁。
“你们难道真的在用火力逼停核心城吗?”
“不完全是……用武器轰击只是其中一项手段。”
“天哪,你们乌萨斯人胆子真大。”
“我们敢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我们相信核心城的引擎‘绝对’不会损毁。要一起去看看吗?”
“这种时刻,肯定不能错过。”
两人走到了一栋高楼的天台上,核心城的状况尽收眼底。
市区已经“分崩离析”,裂开的地块之间唯有硕大的钢索维系。
制动已经开始,核心城深深地扎入了地表之中,溅起的尘土甚至飞到了几十米之高。
钢索就像生长的枝桠,它们扎根于核心城,稍细的钢索从主干部分向各个方向发散、然后不断发散为更细的钢索,直到遮盖了地块的整个横截面。
地表之上,大大小小的车辆各自牵引着一段碗口粗的钢绳。而地表下方,从上至下站满了穿着动力铠甲的人,他们将自己固定在附近的结构上之后、齐心协力地拽动钢索。
这样的车队、这样的人群、这样的钢索以半圆形包围着核心城的骨架,另外半边则用热武器轰击。
“那些都是整合运动的部队吗?”
“我们人手依然紧张,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切尔诺伯格的工人,我们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动员他们、然后给他们分发动力铠甲。”
“你们直接把武器发给了市民?”
“我们信得过工人们,他们也信得过我们……而且他们力气大。”
依然有大量的无人机穿梭于发散的“树杈”之间。这些无人机并不负责牵引,它们提供的马力相比于车辆与动力铠甲太微不足道了。
它们只是在传播声音。
“三,二,一!再加把劲!”
即便是在遭受猛烈炮击的核心城上,依然有人在活动。
“测速,测速!他妈的,控制系统重建了、为什么不先把仪表盘装上?”
身穿盔甲的工作人员们前前后后地跑动着。
“现在速度是12节了!是不是已经很可以了?”
“可以个屁!你被这个速度的车撞一下试试!”
“什么是‘节’?”边上的一位整合运动成员问道。
“没坐过船?1节就是1海里每小时啊。”
“什么是‘海里’?你们是在说长度吗?”
“你是怎么从职业学校毕业的?”
“啊?我没上过学啊……”
核心城再次发生了猛烈晃动。
“站稳了!测速!”
“10节!好消息,和其他兄弟通知一下!”
“他妈的,让开炮的眼睛睁大了!别又他妈把指挥塔的顶掀了!”
“开炮的眼睛睁再大也没用。炮兵一般不用亲自瞄准,我们是有观察员的……”旁边的整合运动战士纠正道。
“可算给你找到机会显摆了!”
各处的无人机开始同步播报消息:
“弟兄们,成果显着……不过现在还不是松劲的时候!给大家放点歌,打打气!”
嘈杂的音乐瞬间响起。
“放的什么鸟曲子?”
“好像是《船夫曲》……”
“能不能把放歌的无人机打下来,不然这活我们不干了!”
人群中陆续有人跟唱了起来:
“pa3oвьem mы 6epe3y, pa3oвьem kyдprвy(穿过茂密的白桦林,踏着世间的不平路)!”
“难道这歌很有名吗?”
“我们西边的人都会唱这个,你们没听过吗?”
“歌里唱的那条河流我就没听说过……”
“在圣骏堡边上,以后说不定有机会看到。”
“皇帝在上!又有人掉下去了……”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能浮在空中捞人?”
又一轮震动从核心城扩散开来,核心城溅起的尘土明显变少了。由于这次减速幅度过大、核心城险些和后方的地块相撞。
霜火一个不留神、也跌进了人群之中。
“小伙子,你怎么没穿戴防护用具就上来干活了?”
“抱歉……我只是来救人的,没想这么多。”
“那也得注意穿戴啊,先不说会不会被罚款,磕着碰着了也不好啊……”
“多谢关心了,大叔。”
他并不在意这些人认不认识他,对于很多居民来说、“霜火”只是个通知上经常出现的名字,塔露拉他们倒很熟悉、是个很漂亮的领导人。
远处的陈晖洁独自站在高楼上,她只能看到庞大的建筑结构和汇成海洋的人群,霜火刚才飞出之后没多久、就混在人群中辨别不出了。
“看来我来对地方了。”她事先蹲了下来,预防着下一轮冲击。
在夕阳之下,切尔诺伯格逐步停止了,远处的龙门也只是矗立在那、静静地见证这一切。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属于我们的胜利!”
霜火在静止的城市中兴奋地大喊着。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在对谁说,陈晖洁离他好像有点远,被关押在车内的钦差大臣也在旁观着这一切——但是他们的胜利用得着乌萨斯的官僚去认可吗?
他只是高兴,然后就像孩子一样喊了出来而已。
这一天,来自天南海北的乌萨斯人——也许不只有乌萨斯人,一起在这里贡献了力量。
也许是希望支援整合运动的事业、也许是因为塔露拉承诺的好几倍的加班费、也许只是单纯地想拯救这座城市和自己的家园,他们回应了整合运动的信任,然后一起阻止了一场战争。
这些朴实的人们厌恶无缘无故的战争,他们只是想要阻止眼前的纷争,然后尽己所能、仅此而已。
未来的灾难、远处的纷争,暂时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想保护自己的当下,而且也成功了。
1095年1月8日,乌萨斯西南,与卡西米尔交界处,7:08
披坚执锐的卡西米尔骑士们望着前方的“故土”——至少官方的宣称上来讲,这里是卡西米尔故土,他们再次确认了监正会的命令:
“乌萨斯狂妄而愚蠢的举动已经让他们与炎国彻底交恶,炎国的礼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严正警告,虽说我们认为炎国不可能出兵,但是这也会给乌萨斯带来严重的外交压力。
“最重要的是,我们看清了乌萨斯的虚弱,他们甚至不能战胜一座由流寇与佃农占据的城市,那么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战胜真正的骑士的!天马们,让光芒再次照耀卡西米尔的国土吧!”
通讯结束,骑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枪,光芒涌现于军阵中,仿佛另一轮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银枪天马,列阵冲锋!让光芒再临卡西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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