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齐转身,看着怒气冲冲的几人。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林教谕没请你们吃碗长寿面?”
“呵呵,长寿面?沈齐,亏你说得出口!”
“哥几个,还跟他废什么话,揍他!”
望着即将生扑上来的几人,沈齐的贴身侍从兼车夫,当即从马车上跳下来,挡在少爷跟前,一副随时与对方拼命的架势。
沈齐制止侍从,“他们没有恶意,你无需如此戒备。”
那几人瞬间蔫了。
“子墨,你可把我们坑惨了。”
“哦?林教谕不喜欢那贺礼?”
“你还敢提贺礼?”
若不是沈齐那侍从虎视眈眈盯着这边,乔志等人真想把人暴揍一顿。
读书人怎么了?
读书人就不能揍人了?
长衫里面裹着的不也是血肉之躯?跟那村中莽夫又有何区别?
沈齐一脸严肃。
“怎地就不能提贺礼了?”
“这可是你们寻遍平原县城的所有书肆,又搭上各路‘人脉关系’,才淘来的珍贵古籍,我一个中途退学之人,实在没资格珍藏这些,这才珍而重之包好,让你们送于林教谕。”
“看你们这或无精打采或气急败坏的样子,莫非林教谕竟对这古籍厌恶至此?不应该啊。”
乔志愤怒道:“行了沈齐,事到如今,你还演什么呢。”
“林教谕恼羞成怒,当场就气得要把那几本淫乱画册上交官府,非要取消我们读书人的资格不可。我们五人跪了一地,又是痛哭流涕,又是磕头求饶,这才劝住了他。不过林教谕,还是罚我们停学一个月。你满意了?”
另几人也气愤附和。
“就是。少在我们面前惺惺作态!”
“我们马屁没拍成,反拍到马蹄子上了,都怪你!”
“什么淫乱画册?”沈齐明知故问。
几人见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只能干气。林教谕管着平原县城以及所辖村镇的所有县学、书院和学堂,说让他们几个停学一个月,他们就只能真停学一个月,别的书院也没人敢收留他们。
“我们去不得县学,又不敢回家,总不能在大街上流浪吧?沈齐,我们是被你陷害的,你得负责……咦,这什么味道?”
抱怨了半天的几人,才闻到这街上隐约飘荡着一股,他们从未闻到过但似乎又很诱人的味道。
沈齐指了指自己的酒楼。
“我们酒楼新出的菜品……你们来得还不算晚。”
“真的?”几人皆是一喜,被停学的沮丧也早已抛之脑后,满脸欢喜地看着沈齐。
“我就说,子墨兄是个大好人,之前在县学时便对我们几个差生十分维护,如今开酒楼出了新菜品,就想着请我们尝鲜了。”
沈齐挑眉,“谁说请你们尝鲜了?”
“不是你说我们来得还不算晚么?你的意思不是请我们吃饭吗?”
“我是说,你们来得不算晚,还能闻闻味道,等会儿这味道散完,你们就闻不到了!”
几人面面相觑。
“揍他!”
几人瞬间扭做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起去了路对面的酒楼。
沈齐还是‘心善’的,就把几人全收留在了聚八方,当然,不是白吃白喝白住的,那几人都要用自己的工钱来抵。
张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
“东家,今天食客突然大增,我正准备紧急加招人手呢,如今有了这五个免费的小工顶一个月,倒是可以慢慢招合适的了。”
沈齐点了点头,当着五个同窗的面,说道:“张管事,他们是来酒楼体验人情冷暖社会百态的,你无需因着他们的身份便多加关照,该怎么使唤,便怎么使唤。”
“明白了,东家。”
都快过了饭点,酒楼外面排队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这才不是因为闻到味道而来,因为兔肉早就卖完了,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这些人是因为看别人排队他们便也来排队的。
酒楼原有的人手不够用,宋立春便哪里有活去哪里。
她正小心翼翼提着一壶刚烧得滚开的水,去给排队的人冲茶,刚走几步,水壶就被人抢了过去。
“让我去。”
包厢里有客人结账离开,宋立春便过去收拾桌子,却又被另一个挤开了。
“让我来。”
……
如此反复几次,宋立春看着那几人,感叹道:“果然同学情深啊,宁肯逃学也要来给昔日同窗帮忙。”
沈齐嘴角抽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
因为受时代照明技术的限制,酒楼营业的时间很有限,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就准备打烊。
整理打扫洗刷的活自是不缺人干,宋立春也早早收拾好和少东家上了马车。
沈齐掀开车帘,见那几人依旧满脸怒容加委屈地瞪着自己。
他心情好极了,还朝几人摆了摆手。
“明天再会!”
几人拉住了暴起的乔志。
“算啦,乔志,我们被他耍啦,只能自认倒霉,你打他也没用。”
“就是,咱们现在还得靠他施舍饭食和住处呢。”
“唉,寄人篱下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哟——”
乔志眼睁睁看着马车远去,虽然看不到车里面的情况,但是他就是能猜到沈齐正得意地翘尾巴。
“哼,他就是欺负咱们几个家里条件不如他,欺负咱们长得不如他高也不如他好看,欺负咱们不如他有学问到现在还没考中秀才,还欺负咱们心眼没他多脑子没他快!”
另外几人,目光全盯在乔志脸上。
“你是夸他还是损我们?”
“就是,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到底跟谁一头的?”
……
几人从一致对外到现在的内斗,只有沈齐老神在在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宋立春用胳膊肘,杵了杵沈齐。
“你说让他们几个来酒楼学习,到底学习什么呀,看他们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世态炎凉,生活不易,自力更生。”
“学习这些?”
“他们几个,不吃些苦头,怎懂得读书机会来之不易?”
“倒也是。”
宋立春听沈齐说过,他们几个年龄差不多,沈齐已经考取秀才功名,那几个却依然只有童生的身份。
沈齐依然闭着眼,思绪却飞回了前世上断头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