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初
徐州还在抗争,在台儿庄大捷后,我军的士气霎时高涨了起来,那场漂亮的仗我没有幸参与,可是我身边的人都在讨论着李宗仁这个人物,随着第五战区的士气高涨,连同所有战线的士兵都跟着开心,我也同样,是开心的。
临近下半夜的时候,我在本子里再次划掉这一天的日期,划掉之后,自己却陷入沉思,这不是我第一次沉思,在37年后,我越发越提不起精神力,好像自己随时可以倒下陷入深眠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是时光这个空洞要招我回去,还是说,这几年来我身的伤,已经有了后继病发的现象。
这些对我来说,是害怕的,起不知哪一天战死,我更怕在现在,如果现在我出了什么事情,那没办法替那个女人安排好她此后的一生了,我怕,她会伤心,我怕,看到她流泪。
我也曾想过,怎么偏偏是她呢?于千万人之,于世间所有伤心人里,我偏偏只看到了她,还是说,百年后,在那个同样经历炮火轰炸的学校里,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教室,两个人影,因时光所相遇了,还是说,从我第一次见到她起,已经留在心里了。
这过程我没法深究,但我明白,自己心里炙热的爱,已经跟着时间,日久在心,时时刻刻念想着。
到底还有多少时间,我没办跟老吴去讲,也没办法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讲,在徐州战场里,我们被迫已经到了守高地,守一座哨塔的抗衡里,钟樾在守着徐州,徐州在我眼里,已经快成为孤城了,因为我却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徐州的难,是逃不过去的了。
这场战争,我们打的太久了,已经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了,疲惫点到了人体的极限,在此之前,在我还在那个叫霍晏的身体里的时候,我记得我是同济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在未来的课本,我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知道后果,知道每一个时间点之后的发生的事情,但是过程里的经历炼狱般,是我从未想过的。
战争一旦来临,在这个时代里,是一场肉搏战,以血肉之躯,以无数的生命去驻守着国城,他们不知道的是,以后的以后,是在现在这个地方,在这片土地,在这个国家,会兴旺发达,会成为大国崛起,会令所有欺辱过我们,践踏过我们的列强闻风丧胆。
我还看见,战争已经打破了人『性』,令人疯狂,在我脑子的印象里,在海的一二八,在淞沪战场里,在那个四面破碎的南京里,我见过太多太多泯灭人『性』的画面。
而我最不能的忘记的,是她。
翌日一早,军备会紧急召开着,每一个出来的人,都是灰头土脸着,无人讲话,无人像往常一样互相攀谈着什么,会只有最高长官气到摔杯子的声音,霎时无声,整场无声。
会议结束后,各居其位,这次战场的到底如何,已然在座的都心知肚明了。
“你什么时候走?”钟樾同我一起出来,找个寂静的地方,他点起一根烟,手里示意着我,我看向他,他的脸尽然是疲态,甚至侧面都是血污。
我拿过他手里的烟来,跟着点燃一根,猛吸了一口。“还没有下通知。”我回答着,语气里都是淡漠。
这场战争,已然是什么样子,我与他都不想再多谈了,我们没了曾经那样热烈的讨论着什么,现在我们每一次的碰面,都是沉默着。
“我听老吴说了。”钟樾想了想看着我说道,眼里意味不明。
“什么?”我疑『惑』着,一时看他的继续言语。
“你要真心喜欢,快娶了她”钟樾看了看我,视线转开了,
我没有回答着什么,机械的吸着烟,没言语什么。
“不快些,万一遗憾了,可是一辈子。”半响的时间,钟樾再次开口,我偏偏头,去看他的表情,不知是我错觉,竟一时间叫我觉得他满脸忧伤。
“一辈子有多长,我们这样的人,会有一辈子吗?”我反问道。
钟樾却是一阵惊讶的表情,不过他很快镇定恢复了,他没有去接着说什么,我们两个都倚靠着那墙,一时相对无言。
“要是娶了她,我若战死了,她怎么办,我怎么能瞑目。”许久,我想了想道开口,那一秒间,脑子里重放的都是孔笙的笑,不同的笑都叠加在我的脑海里。
“你只有快些娶了她,让她跟你家里转移去国外,才算真的替她打算,不然照现在看,眼下的局势,真不好说,长沙能一直安全,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多久了,你我见过的悲剧还少吗?她家里没剩几个。你算算的再准,她的『性』子如何,你应该清楚一二,不是没劝过,回在南京,是摆在你眼前的例子。”钟樾想了想说道。
“小荣哥,你也不是能时时刻刻都护着她。”钟樾略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他看着我,似乎是陷入沉思,一声熟悉的称呼,我才看着他。
“她也不是没经历过什么,远你想象的坚强多了,那孔笙姑娘对你的心思,你我这个旁观者清楚的多了,你若不赶快,怕真要遗憾。”钟樾说道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
我看了看他,再去看徐州的天,早已经不是阳光明媚,而是一片黯淡,久久不见一丝光,阴霾笼罩,一场恶战在即,每一个人,都逃不过这场恶战的波及。
“等我结束,有机会调回长沙,我去找她。”半响后,我开口说道,似乎在给钟樾听,又似乎是自己听着,话音落下,皆是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