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哪怕是最次的洒扫的太监也敢怠慢她,他们知道,在这里真正能做主的不是她这个太子妃,而是太子捧在心尖上的那个人,每日的晨昏定省都省了,可睡到自然醒,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往她寝宫里送,她一个太子妃只能捡她不要的东西用。
她是太子妃,东宫上上下下都要她操心,有的时候她在想,若她不是投身在丞相府,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年纪到后,许了婚配,与她的夫君一起织布耕田,养家糊口,这样又何尝不好。
到底还是她懦弱无能,担不起太子妃的责任。
等太子妃终于鼓起勇气和父母诉苦,委屈地说着太子的所作所为,以为父母会毫不犹豫地给她撑腰,但父母也只是满面愁容地看着她,父亲哀叹着气,母亲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
此时他们家和太子牵连太深,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已经不是他们想抽身就能抽身的,只有太子继位,他们家才会有活路,所以只能是她忍着。
她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唯有夜深人静,她才能舔舐伤口。
忍?
忍一年,两年,三年……
忍到她两个孩子都滑胎,再也无法生育;忍到她彻夜难眠,像只提线木偶,每天在人前和太子扮演者楷模夫妻?
她真的好累,她真的好想一死了之,可无论如何她都是会被救回来,只因她身上担着一个太子妃的头衔,她死了,有违天家颜面。
而反派的作用就是不断给太子使绊子,让太子在一次次刁难中磨砺、成长,等太子有足够的能力坐上那个位置时,反派失去了他的作用,匆忙下线,甚至一个说遗言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个世界,不论是女主、伪女主、反派,还是男主喜欢的那个表妹,全都是男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给男主铺路。
反派乃是先皇最小的儿子,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还是太后所出,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
他从出生起就备受宠爱,养成了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性格,能在盛都横着走。
他干的那些事,够别人诛一百次九族,但圣上也只是给他一点不痛不痒的惩罚,无非就是让他禁足几天,还得给一堆奇珍异宝哄着他,不然他就会发脾气。
反派年幼时好奇,跟随使臣一起出使邻国。
结果邻国当时局势动荡,四位皇子陷入皇位之争,其中一个皇子为了嫁祸他其他兄弟,设计劫持了反派,让一群劫匪把他抓住,原本是想借此栽赃陷害,但是他们的人搞错了,绑架小反派的是一帮真劫匪,他度过了半个月非人的生活,轻则不给饭吃,重则打骂,与野兽关在一起。
使臣们半个月后才找到他,小反派精神都变得不正常了。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有点娇纵任性,不过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但经历过这一次,他性情大变,变得喜怒无常,成为人人都惧怕的疯子,偏偏疯子身边还有一群人保护。
圣上一怒之下派兵踏平了邻国,哪怕是割地赔款都无法平息他的愤怒。
反派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么反派的对照组就是太子。
太子身上肩负着所有人的期待,上上下下有数不清的眼睛,每天都在盯着他,他必须要付出比旁人多几倍的努力,稍微有一丝懈怠都会被苛责,他是太子,他不能任性。
其他人都可以在父母膝下承欢,年幼的他却要每日做功课到深夜。
太子与反派年纪相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小皇叔,明明他才是太子,他的努力付出父皇永远都看不见,那个蛇精病会读诗了都能得到父皇的称赞。
为什么父皇宁愿宠着这个情绪不稳定的蛇精病,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不公平的对待让他专和反派对着干。
反派为人处世的方式是,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你好过。
太子不喜欢他,那他也厌恶太子,太子喜欢什么,他就抢过来,抢不到就毁了,做事非常极端。
言夏就是反派身边能力最强的打手,听话,实力还强,他的身份是暗卫,现在已经快成为反派的侍卫了,可是伺候反派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
为什么都是太监?因为反派不喜欢男人,只要是在他身边的男人都得切一刀,除了他们这些在暗处的人。
他们修习的功法必须是男人才能练,太监练的是葵花宝典,但是这个世界没有葵花宝典。
想贴身伺候反派只能自毁武功切掉一刀。
言夏不想成为太监,这才是他宁死不从的真正原因。
他不行只是说说笑而已,不代表他真的不想成为男人。
天光熹微。
言夏翻了个身,扯到腰腹上的伤口顿时疼得他无声地“嘶”了一声,他怕他发出声音被床上的人听到,又是免不了一顿责怪。
待到天光大亮。
房梁下的床传来细微的响动声,言夏“噌”的一下弹开眼睛,没有任何犹豫,把他的面罩扯上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又恢复到他冷血暗卫的身份。
然后他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单膝跪在床前,等待主子发号施令。
然而许应尘只是翻了个身,脸朝向言夏。
言夏暗自舒了口气,幸好这位祖宗还没醒,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鸡飞狗跳。
许应尘不张嘴,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一张嘴,疯批味扑面而来,看全天下都不顺眼,仿佛所有人都欠他的。
言夏也欠他的。
他如今只是一个暗卫,做好他的本职工作就好,若说谈情说爱,那还是算了,他想当一个正常人。
可是这任务实在无法完成,许应尘小时候被一帮土匪绑架,导致他现在看见男性生物就生理性厌恶,要攻略只能切一刀或者变成女的。
好烦。
好想世界毁灭。
这个任务非得完成不可吗。
言夏百无聊赖地站在黑暗的墙角。
没等多久,许应尘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