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这句话,傅寒洲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垂下眼睫,遮住所有情绪。
李总也没有避让,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好脾气地笑着说:“妹妹啊,你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试试别的小项目。”
傅寒洲拿过桌上水缓缓拧开瓶盖,捏在手里,过了几秒才浅饮一小口,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认真地听着李总的通话。
“妹妹啊,不是哥哥不帮你,下次有机会再找你合作。”
李总很快结束通话。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搁到桌面,略带歉意向傅寒洲解释道:“现在这些小公司真是厉害,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拿到我的号码了,天天缠着我要投标名额。”
“该说不说,声音还蛮好听。”
傅寒洲捏着瓶子,垂眸望着手背处渐深的齿痕,须臾,抬眸看向李总,貌似不经意的闲聊:“现在小公司藏龙卧虎的多了,前段时间拿下我们项目的就是个小广告公司…….”
他沉吟片刻,微凝眉,仿佛在认真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方才缓缓道:“好像叫……麦肯,对,就是麦肯。”
李总瞳孔一震,眼珠子滴溜溜转圈,连连点头道:“傅总说得在理,是该给小公司多点机会。”
能和傅氏搭上线的公司,哪个不是有实力的,人脉,资本,产品优势,总要占一样。
尤其是一家不知名的小公司能搭上傅氏,势必不容小觑。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李总这个老狐狸明白表忠心的时候到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抓起桌面的电话,笑容讨好:“那个……傅总,容我再打个电话。”
原本是听林栖声音好听,存着私心,多少起了点色心,这才由着林栖缠着他,哪知这也可能是个人物啊。
李总适当走远两步,捂住话筒在说些什么。
*
自打肖骁出差以后,林栖不仅要忙手里的项目,还要出去跑业务。
不知为何,吃了不少闭门羹,稍微有点实力的公司只要一听麦肯,找尽各种理由拒绝。
接到李总的回电,林栖还挺意外,倒也没有多想,只想着要怎么抓住机会,如何展现优势。
带上平板和之前大型项目的资料便匆匆出门。
她换好衣服跟随球童来到练习场,正好见李总和傅寒洲在打球。
“我这球技实在是太烂了,有空还要请傅总多给我指导指导。”李总笑得颇有几分真诚,“还希望傅总收下我这个笨学生。”
“李总说笑了。”
傅寒洲淡笑,看上去低调谦和,彬彬有礼。
他身穿白色polo衫,黑色休闲裤,褪去西装革履,多了几分随性。
面容冷清,气质斐然。
五官完美无瑕,发型一丝不苟,整个人矜贵感和松弛感兼具,无与伦比的气质浑然天成。
毕竟她曾对他见色起意,这副皮囊算得上是万里挑一。
两人目光相撞,林栖蓦地心头一跳。
除去初入职场那一年,她见客户会拘谨、不知所措,后来就游刃有余了。不知为何,看见傅寒洲那一霎,她陡然升起一丝无措。
一路上想了很多李总愿意见她的原因,做了无数种假设。
她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傅寒洲。
自从那天医院至今,他们约有四五天未见面和联络。
李总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瞟,笑着伸出手:“林经理是吧,你好。”
林栖回握李总的手,客客气气说道:“李总,你好,我是麦肯的林栖,你可以叫我小林。”
“你太客气了。”李总笑道。
他飞速看了眼旁边的傅寒洲,又看向林栖,见两人没有主动打招呼,倒生出几分狐疑,不动声色笑道:“林经理认识吗?这是大名鼎鼎的傅总,是你们麦肯的甲方。”
林栖浅笑看向傅寒洲,没想好承认与否,万一傅寒洲和她唱反调,会下不来台。
况且承认的话,未免有种当着正主的面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的意味。
“李总说笑了,我们乙方哪有机会见到傅总呀。”说着,下意识地瞄了眼傅寒洲,心想赌一把,赌傅寒洲不拆穿她。
又主动冲傅寒洲伸出手,不卑不亢,礼貌笑道:“傅总好,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无比荣幸,请傅总多多关照。”
“是吗?”傅寒洲拖着意味深长的语调,与她回握,“林经理。”
男人宽大的手掌干燥温暖,冷白皮肤温润如玉,手背处那道齿痕看似面积减小了,疤痕颜色却深了。
“久仰傅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违心的话倒是张口就来。
林栖不动声色地往回缩手,奈何傅寒洲有意为之,力度不大不小的握住她,害得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商务场合,她没有胆量让傅寒洲难堪。
正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傅寒洲却轻轻松开她的手。
“你们先聊,我自娱自乐。”
话毕,傅寒洲转身去打高尔夫了。
李总到底是个老狐狸,眼睛毒,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微妙。
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第六感。
于是在林栖拿出平板给他看案例的时候,抱过平板,颇为意味深长地说:“小林啊,我们都是傅氏集团的供应商,服务好老板才是最主要的。”
说话间,对林栖使了个眼色,“冷落大老板太不应该了,案例我自己看,你去陪傅总打球。”
傅寒洲从容走过去,挥杆潇洒利落,伴随咻的声音,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看似在认真打球,可他的余光却有意无意看向林栖。
林栖不好直接拂李总的面子,婉转道:“李总,这是我们之前做过的大项目,我帮你介绍介绍……”
她看上去不卑不亢,浅笑嫣然,分寸拿捏的极好,不逢迎讨好,也不自视清高。
李总显然并不打算放弃,带着过来人的语重心长道:“小林啊,看你年纪小,我和你推心置腹说一句,项目都是小意思,让傅总开心了,还愁项目吗?”
林栖正在想应对之策,还未开口。
傅寒洲拿着球杆缓步走来,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缓的声音暗藏深意:“林经理?”
林栖下意识抬眸,讶异地望向他,一时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林经理,陪我打球。”
见林栖呆楞,李总在旁边附和:“对,林经理,陪傅总打打球。”
“不是我不给傅总面子。”林栖心里兵荒马乱,面上保持镇定,浅笑解释道:“实在是我不会打,不想扫您的兴。”
傅寒洲一瞬不瞬看着她,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哎呀!这好办!”李总立马打圆场,爽朗笑道:“林经理不知道吧,傅总球技高超,让他教你,我刚才还在说想拜傅总为师呢。”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林经理放心,我会好好研究你们的案例,肯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球童很有眼色的拿过球杆递给她。
“林经理,不肯赏脸吗?”貌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实则言语间皆是不容置喙的强势,不给她半分拒绝的理由。
“小林,快去。”李总推她一把,说完又转身抱起平板窝在沙发,专心研究案例,看起来极为认真专注,时不时抠抠脑门。
林栖抱住球杆慢吞吞朝傅寒洲走去,有种逼上梁山的感觉。
出于职业素养,她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感情用事,只能装作淡定,硬着头皮上。
傅寒洲是故意给她出难题吗?
傅寒洲走到发球台等她,目光落在她身上。
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一身纯白色球衣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矫揉造作搔首弄姿,亦没有刻意凸显她的玲珑曲线。
看起来落落大方,青春无比。
颇有几分深谷幽兰的风质。
但更多的是,凛凛冰霜节,修修玉雪生的韵味。
她戴好手套,甚至不会正确的握杆姿势,呆愣愣遍索记忆,试图在曾经看过的影视剧中找画面照猫画虎。
今天来赴约不过是为谈生意,哪知真的要让她上场。
握着杆摩挲半晌,肢体僵硬无比,不知该如何发力,准备闭着眼睛随便挥一杆。
傅寒洲温沉又醇厚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我教你。”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傅寒洲已然来到身后,虚拥着她,温热手掌牢牢握住她的手。
“双腿分开,双脚内侧保持与肩同宽的距离,脚尖朝前。”
滚烫的呼吸落在颈侧,令她无所适从,心跳忽然乱了节拍。
男人的双臂圈住她,两人衣物的布料偶有摩擦,惊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敏感的晃了晃身体,试图挣脱,偏又使不上力。
“别乱动。”沉缓的声音扫过耳际,像羽毛撩拨在耳珠。
这一刻她打起退堂鼓,恨不得扔了球杆不管不顾跑出去。
一张精致莹白的脸,泛起桃花映雪的粉色。
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耳侧,一直无限蔓延至躯体。
“傅寒洲…你放开我。”林栖羞愤不已,试图用力扭动身体,逃离他的桎梏。
可她心如擂鼓,身体僵硬成木棍,根本不听使唤。
“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傅寒洲微侧头,瞥见她脸上浮起的桃粉,喉结微滚,平静收回视线,一本正经道:“叫傅总。”
“傅寒洲,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栖尽可能身体前倾,和他拉开距离,整个人绷成一根弦,再多一分,就要断裂。
她觉得他根本不是在教她打球,是在不怀好意戏弄她。
傅寒洲语气无波无澜:“我在教你打球,记住是左手先握球杆,右手攥住左手大拇指。”
林栖哪有心思记这些,一心只想逃离。
压下慌乱,尽量调匀呼吸:“你先放开我,我使不上劲。”
傅寒洲微不可察勾了勾唇角,在她耳际认真道:“我最好成绩是70杆,免费教你,你该珍惜。”
他垂眸望向她,精致的五官和线条流畅的脸部轮廓。
从耳垂到脖颈,无一不是泛起浅粉色,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贴在粉色的肌肤。
若不是对他有感觉,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哪怕时隔四年,他异常笃定,她心里有他。
林栖试图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经理觉得我应该在哪里?”
他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一本正经的语气里,总带着有意撩拨的意味。
她有点分不清是自己胡思乱想,还是他就是故意的。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屈髋,背挺直,微微曲膝……”
林栖试图故技重施抬脚踩他,哪知他先发制人,膝盖窝被他从后面屈膝轻顶,一下子泄了力。
有点气恼地问:“你先回答我,今天是不是你故意的?”
“你不去傅氏,跑来这里,不该我问你吗?”
这是什么神逻辑?
林栖哑口无言。
炙热的气息扫过脸颊和颈侧,“专心点,别看我,好好看球。”
话音刚落,傅寒洲抓紧她的手,轻松挥动高尔夫球杆,两人身体同时摆动,随着咻的一声尖锐呼啸划过空中,进了一个信天翁。
林栖的心仿佛也随之飞了出去,只是不知道落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