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回答,傅寒洲攥住她手腕的力度不觉收紧了几分,静静望向她。
这些日子的岁月静好,傅寒洲想过她另有所图,却没有料到她会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报仇。
林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眼前直冒金星,紧闭双眼,提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让自己晕倒。
“放手。”
冰冷的声音毫无力度。
说话间,脚步虚浮地往后退。
细高跟在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凌乱声响。
傅寒洲眸光微冷,并未依言松手,逼得她连连后退。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手。”
腕间那股力度太大,以至于力气乏乏的她无法反抗。
林栖急欲挣脱桎梏,慌乱后退。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在死寂的四方天地间。
忽地,脚步踏空,她来不及惊呼,跌进身后柔软的大床。
男人青筋暴起的左手将她双手扣在床上,双膝跨在她身侧。
她完全动弹不得,从眩晕中缓过来,睁开双眸。
“你问。”气若游丝地挤出两个字。
傅寒洲拨开她脸颊的发丝,深不见底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半晌,低声问道:“你真的对我没有感觉吗?”
男女天生的体力悬殊,令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林栖长睫微颤,避开男人深潭般的眸子,不经意扫过男人喉结处的朱砂痣。
心脏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偏过脸,一字一顿冷道:“没有。”
傅寒洲伸手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审视地盯住她的瞳仁,“没有?”
“你的开机密码和房间密码是怎么回事?”男人居高临下睨着她,神情那般笃定。
林栖微怔,惊愕了数秒,没有料到男人会猜到她的密码。
忽然明白什么,不禁嗤笑。
保持着这个令她感觉屈辱的姿势,迎着男人的目光,“没错,密码是我们初见那一天。”
傅寒洲手指微颤,呼吸凝视数秒。
随后,耳边响起女人冷若冰霜的声音。
“因为我恨那天。”
若可以回到从前,她多希望那天不要遇见他。
傅寒洲钳住她下颌的手松了力度,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低声呢喃道:“你究竟是恨我……还是忘不了那天的我?”
暴雨无休止地冲刷着玻璃,雨雾氤氲缭绕。
她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只听见两人的每一缕呼吸。
林栖并未回答,呆呆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男人眼底蕴出血丝,一瞬不瞬望着她。
她猛地抬起膝盖。
一阵剧痛传来,傅寒洲从胸腔发出闷哼,痛苦地蹙眉,攥住她的一缕发丝不肯松手。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林栖面无表情道,唇瓣发出微不可察地颤抖。
傅寒洲闻言,面色一僵,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起身走到窗边,点燃根烟。
雨势猛烈,稀里哗啦冲刷着玻璃,窗外腾起似雾非雾的白烟。
四年前,他们闹翻那晚,等他从酒吧出来,也是这般暴雨如注的情景。
不知是不是报应,以至于之后的几年,每一个雨夜他都会被愧疚吞没,也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倔强的女孩。
他留给林栖一个颓然的背影,以及忽明忽暗的火光。
林栖挣扎着起身,机械地整理好衣着,提起精神朝外走去。
“我走。”傅寒洲的手先她一步搭在门把手上。
林栖缩回手,“不了。”
一晚十几万的酒店,她住不起,亦不想占他便宜。
可能是看出她的心思,傅寒洲深吸口气,无奈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凌晨两点左右,单身女孩子打车太危险,即便他们闹成这样,他依然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
林栖眼神空洞了一瞬,本能地握紧左腕。
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眸,傅寒洲胸腔发堵,仿佛塞着团棉花。
“让我送你回去。”停顿片刻,他声音发颤,“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
出租车颠簸在雨夜,车轮碾过湿泞的马路,泥水飞溅,染上泥污的斑驳后视镜里,刺入两束冷光。
劳斯莱斯车灯穿透雨幕,司机看着后视镜中打扮精致又神情恍惚的年轻女子。
“姑娘,后面那辆车是跟着你的吗?”
明暗交错的光晕碎片落在林栖苍白的侧脸,她一声不响,眼神涣散地望着模糊的后视镜。
雨幕冲刷着一切。
司机暗瞄了眼后座的女孩,笑着摇头叹息:“和男朋友吵架了?”
记忆中那个女孩在雨夜狂奔,淋成落汤鸡,仰起头哭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她的哭诉声裹在暴雨掷地和嘈杂车流声中,显得苍白无力。
几声轻飘飘的哭喊无法宣泄委屈,于是她在雨中狂奔,跑到岔气,直到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暴雨怎么也冲不散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四年仿佛一个轮回,还是冬夜,又逢暴雨,他们再次不欢而散。
只是那个雨夜痛哭流涕,惨惨戚戚的姑娘,到底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出租车在小区楼下停稳,林栖推开门下车,无意间瞥见劳斯莱斯走下来一个身影,伞檐遮住男人大半张脸。
只看得见男人清晰流畅的下颌。
大雨倾盆,头顶的一盏孤灯仿佛穿透经年烟雨。
林栖只觉倦怠和空虚,仿佛整个躯壳都是空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头也没回跑到家。
手机里跳出来一则信息。
“你从来不是金丝雀,是我不敢放飞的鹰。”
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堤。
她握着手机,趴在沙发上哭到不能自已。
选择和肖骁在一起,不只是因为感动。
深层原因是:她想找个条件普通的男朋友,以此证明自己不是捞女。
幼时,她见惯了父亲问母亲要钱赌博的画面,潜意识里,她觉得不遗余力帮助另一半是理所应当。
如今看来,是她不经意被原生家庭影响,复制了母亲的老路。
不满十九岁的她,满脑子都是小女孩对浪漫爱情的幻想,恨不得把真心双手奉上,以示虔诚。
楼上那盏灯,忽然灭了。
男人撑伞伫立在楼下,高大的身影难掩矜贵,却又透出几分颓唐。
夜色中,如注的暴雨在路灯下斜斜打落。
熨烫笔挺的西装外是一件黑色羊绒大衣,衣角飘扬,雨雾笼罩在他周身,泛起一层缥缈雾光。
撑伞的手露出白皙腕骨,手背青筋隐隐跳动。
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掌心紧紧攥住一对钻石耳线,血珠从指缝滴落。
他丝毫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呼吸不畅。
林栖走出房间前取下钻石耳饰,放入他掌心,语气没有半分温度:“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