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好托着下巴,眼神心疼的看向这个小侄孙女,赵永怀和钱语夫妻两个,照顾她也照顾的格外仔细。
赵含光和赵扶桑围着四只小老虎乐翻了天。
赵玥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含光和扶桑这两日在家,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惹父亲一点不快。”
赵琳说:“父亲那纯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是他生的他管什么,他自己生的管不住,还好意思对别人家的孩子指手画脚,一把年纪了,对着几个无辜的小孩大发雷霆,可显着他了。”
祝英台和祝好明显听出赵琳话里有事,忙问道:“怎么了?姑父姑母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也没来个人说一声。”
赵琳说:“还是我六哥的事,一气之下让他迁怒了几个孩子,我前天去的时候,乌泱泱在祠堂跪了一堆,合家上下没一个好的,晕的晕,伤的伤,你说他这不是没事找事。”
“这我不好说,不过六哥啥事啊?之前只听你们说过他的婚事,他的婚事有问题吗?”祝好看着赵琳天真的问,赵琳趴在她耳边告诉了她真相。
祝好听了,然后睁着眼睛,张大嘴巴的样子,好玩极了。
赵玥和赵琳相视一笑,赵玥又对祝英台说了这件事。
祝英台年纪稍长,也比祝好见多识广,倒没那么惊讶。
不过两个男人的事情,还是让她震惊了一下,但也不是震惊两个男人,而是震惊自己身边有两个男人。
祝英台在心里把舌头捋顺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祝好的接受度也很高,这都得益于她们都受同一位开明的长辈教导。
思及此,赵琳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外祖母。
祝好说:“祖母前些日子有来信,不过信里多是担心我们头一次出门,有没有找到你们,安定下来了没有,堂姐和堂姐夫回了信,把这里的事说了一下,等下次再来信,估计就该问你们了,就是西北到这路途遥远,冬天又不好走,不知道下一封什么时候到,等到了我叫你们去看。”
“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跟外祖母和舅舅们虽然联系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三哥六哥不也常去西北游玩,就是我好久没见过外祖母和舅舅们了,怪想念的。”
祝好说:“那确实,我都好几年没见你了。”
赵琳和祝好齐齐叹了口气,赵玥听得笑了一声,赵琳问她:“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赵玥说:“等过了年,去岭南找你四姐,等过几年再回来,给姨娘养老,父亲要是愿意放人,我们就回江南,父亲要是不愿意放人,那我就留在京城,和你作伴。”
“也行,不过拖这么久,你的和离书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他已经给我送来了。”
“啊?!”
赵玥喝了口茶,吐出胸中一口郁气:“从他欺瞒我成婚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有善终,如果我不是这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那我可能就妥协了,可没有这个如果,所以我连和他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他哪怕装的再久一点呢?等我有了孩子,等我有了舍不得的东西,我会像你三姐那样,和他打打杀杀过这一辈子,可他竟然在成婚第二日,我和他敬茶的时候恶心我,了了,我是真想杀了他。”
赵玥终于有机会和人一吐这二十年婚姻里的不快:“你不知道,和他互相熬着的这二十年,我没有一刻是轻松的,我想他背叛我,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可我又不想他背叛我,我想知道我爱的这个人是值得的,我想原谅他。”
“但幸好,我没有在中途原谅他,也不必在这一生快结束的时候,遗憾的告诉他:‘我原谅你了,我爱你。’那样也好可悲。”
“我迟迟不去拿和离书,是因为有设想过他在我离开之后,哪怕有一点痛不欲生,去遗憾、悔恨我们的过往,可他没有,他要娶新妇了。”
“他把和离书给我送来,连同我的嫁妆也一并清点,我不知道,我是该庆幸遇上一个人品还算不错的男人,只是不符合我的标准,还是该悲伤因为我的执着,而多余蹉跎的二十年。”
赵琳抚了抚姐姐的后背,轻声说:“能重新开始,就是好的。”
祝好心疼的附和道:“小表姐说得对,能重新开始就是好的,二表姐你别伤心,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为这些玩意儿伤心,太不值了。”
祝英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虽然她和祝好都没对男人动过心,但这不妨碍两人发自内心的对男人表示排斥。
并在见过一次女人的不幸之后,就坚定一次自己不婚不育的想法。
赵琳看着两个至今独身的妹妹,对男人表现出苦大仇深的样子,真是好笑又羡慕。
——
傍晚。
叶西洲在回来之前,带孩子们去了一个地方,等回来的时候,赵琳已经带小萝卜头们回府了。
小萝卜头们今天生辰,没见到父亲和哥哥姐姐有点不开心。
但看见他们从外头进来,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等人都走到跟前,小萝卜头们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生气的,于是板了脸来到赵琳身边,赵琳笑笑:“怎么不跟父亲和哥哥姐姐们打招呼。”
小萝卜头们傲娇的“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众人都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叶承颐凑到小萝卜头们跟前:“是不是想我们了。”
小萝卜头们一味的把头扭开,不去和叶承颐说话。
叶承枫和叶承祁也来逗他们,没一会儿又“咯咯咯”的笑开。
赵琳问叶西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西洲说:“去了个地方。”
说起这个,赵琳的兴致没那么大,“哦”一声就揭过去了。
但叶承瑄很仔细的为赵琳讲起。
他们去了城南留安街,那里是昔日跟随叶西洲打仗的部下们现在住的地方,大多都缺胳膊少腿,日子过得很拮据,赵琳知道,不过还是浅笑着听叶承瑄说:“儿子从来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儿子一直想建功立业,却第一次对打仗劳民伤财有了认识,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去了一趟战场回来,都变成了需要照顾的人,可也没有因此放弃生活的希望,依然努力的活着,努力带给妻儿好的生活。”
赵琳笑笑,又听叶欣讲起:“还有那些姑娘,和我回家以来,见到的贵女们都不相同,她们开朗、乐观、积极、坚韧,学识渊博,见识广阔,甚至女儿所知道的,有时候还不如她们,我方知自我回家以来,我学习的有多么狭隘。”
叶欣大概是他们中感悟最深的一个,她一直纠结于自己所受的苦难,一边劝自己放下,可一边又觉得自己丢了十三年的时光,无法释怀。
这份遗憾,虽不足以让她对换走她人生的人抱有敌意,却也让她在看见和别人的差距时,心里越来越难受。
直到她今天看见了另外一群女子的人生,不同于高门贵女的养尊处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困于内宅一生,也不同于她在王家村时,女人围着丈夫孩子忙的团团转,还要动不动被丈夫婆母打骂,一生不得清闲,更不同于她路过青楼窑馆时,看见女人们强颜欢笑,一生都身不由己。
叶欣觉得,天下女子,或贫或富,或顺遂坎坷,最后都应该得到幸福,最应该得到自由。
因为自由,才能摆脱束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叶欣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着,难受,却不得解。
叶承珲说:“父亲,我向您道歉,见过留安街,儿子才知道,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儿子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可以看见百姓疾苦,为百姓主持公道,殊不知,世间疾苦,远不是儿子从书里读来的那般简单。”
说完,叶承珲起身,向叶西洲行一大礼。
“儿子此前不知轻重,还望父亲海涵。”
叶承瑄看着叶承珲行礼,又看看叶西洲紧皱的眉头,也起身行了一礼。
“儿子也不知轻重,也请父亲海涵。”
赵琳悄悄踢了叶西洲一下,叶西洲紧皱的眉头松开:“起来吧。”
话落,叶承瑄和叶承珲齐声道:“谢父亲。”
“嗯,坐吧。”
语毕,叶西洲看向叶承枫、叶承祁和叶承颐三个。
叶承枫立刻站直了身体:“我觉得,活着就好。”
叶承祁站到叶承枫身后:“我也这么觉得。”
叶承颐快速挪到赵琳身边,抱着赵琳的腿说:“儿子也是这么觉得的,天大地大,活着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