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刚碰到面具,就被牢牢扣住压在了墙上。
男人低下头,暗哑低语:“敢动我面具,考虑过后果吗?”
目光灼灼逼视。
那骇人的光,令她心头发怵,背上发寒。
那哑得奇特的声线,更是威压感迫人。
适时,园中响起了放烟花的炸裂声。
砰砰砰。
耳边,男人借着这异响,又低语了一句:“整个京城,见过我长相的,除了陛下和太后,不是瞎了,就是死了。”
谢兰台艰难地咽着口水。
怕极了。
皇权至上,人命如蝼蚁。
在这人吃人的世界里,侵犯强者的利益,被处死,只在强者的一念之间。
她收回了手,轻轻道:“不敢。”
这个人,她得罪不起。
屋外,烟花声消散。
隔壁的争吵声,传了过来。
明觉在叫:“马上给我准备好马和银子,贫僧要离开这里。如果贫僧继续留下,回头他们一定行刑。到时,贫僧熬不住,肯定会把你交代了。”
谢诚冷笑,不受威胁:“你若交代,那你的丑闻就会被揭发,那两个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明觉根本不屈从:“你有证据吗?无凭无据,你只会落下一个诬陷皇族的名声。
“而你,谢诚,你这辈子就会被彻底毁掉。如今,你只是抱养子,只要出现唆使他人残害自己妹妹的事,你就会成为弃子……”
谢诚咬牙,像是推翻了什么东西,叫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明觉哼了一声,不知道干了什么事,竟令谢诚发出了嗷嗷惨叫声,并求饶道:
“行行行,你松开我,我去帮你弄马车,银票现在我没有,得让人回家取。你跟我先躲去曲池坊。等天亮,我再想法子送你出去。那边有我家一艘废旧的商船。藏在那里没人能发现。”
明觉的语气也缓和了:“动作快点,贫僧用迷香迷到了那两个看门的,若有人来查看,被发现端倪,我们就出不去了。”
“知道了。我马上去安排一切。”
谢诚走了。
谢兰台心里忽有了一个主意,急忙推开小北王,快步从小门出去。
她要回去杀人。
就今天晚上,谢诚必须死。
敢如此害她,那就必须得到报应。
*
谢诚先去找了谢云岚,来到无人处,将这个情况和她说了说。
她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听了这威胁,气得直咬牙,心头全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个该死的和尚,没把事情办成,竟还想反咬一口。”
“可不是。而且我没银子,你是知道的,我月例月月花个精光。所以,只能从你这边出。我让人跟着夏安回府取,我趁现在没人,先去把那死秃驴弄出去。”
谢诚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谢云岚已经无计可施:“要多少?”
“一千两。”
“这么多?”
谢云岚惊呼。
其实对方是要500两,但他不能白帮她干这档子事。
“他要把我供出来,你也逃脱不了。这主意可是你出的。”
谢诚把这一切赖到了她身上。
谢云岚捏着粉拳,还真的是:没吃到羊肉,空惹一身膻。
“知道了。”
她让夏安过来,回家取银票。
谢诚则悄悄出府,把自家马车停到角门。
马车上有他替换的衣裳以及斗蓬,然后,他去引开看门的,再让自己的马夫进去,找到明觉,让他换上衣裳,悄悄从角门带出来。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很快,马车往曲池坊而去。
*
另一头,谢兰台回到宴席,见祖母已有醉意,便带着祖母告辞。
庄楚楚一路相送,还和她约定,明后天就去寻她玩。
谢兰台应下了。
关于庄楚楚和韩景渊的关系,她总得弄个清楚明白的。
回到素园,嬷嬷照看老太太去睡了。
谢兰台回到东院卧房,见韩景渊还没回来,但阿逐在,就守在园中。
她悄悄换了一身黑色衣裳,身上不戴任何首饰,脸上戴上面纱,令春祺把阿逐叫来,并让春祺和冬禧退出房间。
“阿逐,你去换一身夜行衣,从后门出,去找辆不起眼的马车,候在后门小巷外头。我要去个地方……”
她冷静地吩咐着。
“少夫人要去干什么?”
郎君还未归,他不能贸贸然带着少夫人去冒险。
“杀个人。”
谢兰台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阿逐先是一怔,却没再问什么,“遵命。”
他出去,没动用韩家的马车,而是敲响了萧府别院的后门。
韩景渊正要回素园,看到他问:“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
阿逐把情况说了说。
韩景渊听罢,淡淡对身后的阿飞说:“把府上下人坐的马车套好,候在巷子口。”
阿飞应声去了。
韩景渊看向阿逐:“看顾好夫人。”
阿逐:“是。”
很快,他回到素园东院,于门口禀告道:“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
谢兰台将春祺和冬禧留在屋内,自己跟着阿逐从后门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走后门。
在看到后门正对着别人家的后门时,随口问了一句:“阿逐,素园后面的人家是谁?”
之前,她没留心过。
阿逐回道:“萧家别院。”
谢兰台的步子顿住,惊了一惊:
韩景渊和小北王,竟是前后邻居?
“素园其实是小北王的,送给了郎君。这样郎君来见小北王也方便……”
这台词是郎君事先交代的。
谢兰台点头。
如此的确很方便。
她不疑有他。
出了小巷,谢兰台上了马车,往曲池坊而去。
那边很偏,本来有个码头,几十年前这里出了瘟疫,被朝廷隔离,死了不少人,码头被废弃,活下来的人嫌晦气,都搬走了。
谢家有一艘商船停在这里,一直卖不掉——因为死过人。
具体位置,谢兰台知道。
他们驾马车往那边而去,越走越荒,在离商船不远的地方。
她停下马车,将马车藏到一处废宅。
这一块,她很熟。
前世,她曾买下这一大片土地,建了房宅,请了法师,开僻码头,重新将这里兴盛了起来。
藏好后,谢兰台和阿逐寻了一处可以藏身,又可以窥探到废船的位置,等在那里。
等谢诚的小厮骑着马跑来,上了船。
没一会儿,那觉明拿到了银子,驾着马车走了。
他应该是想趁城门未关,马上出城。
谢诚呢,坐上马,由小厮牵着准备回家。
就这个时候,阿逐蒙着脸,跑出去,对着谢诚冷冷喊上一声:“谢靖的杂种,你占了你不该占的位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去死吧……”
这话,是谢兰台教他说的。
而后一掌打晕小厮,再把谢诚打得屁滚尿流。
谢诚被打到吐血时,谢兰台走了出去,看着这个所谓的哥哥。
前世,兰若为妾时,曾被他的友人强辱过;谢安一生不得志;娘亲被他气死;为了帮谢云岚,谢诚不但想来玷污她,还想堕她胎……
前世的仇,今世来报。
即便不算这些,从小到大,他们姐弟三人受过的骂,挨过的打,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次,他竟还找来明觉,想彻底毁掉她和韩家。
既触了她的底线,那就去死吧!
“怎么是你?”
倒在地上的谢诚借着皎皎月光看清了她,虽然戴着面纱,可嗓音错不了。
“可不是我。今天这出事,你搞得这么大,我总得来报答你一下。”
她居高临下地站着,冷冷笑着。
谢诚又惊又怒,想到自己毁容,自己骨折,全是她害的,今夜又功败垂成,白白损失了那么多银钱,他就有说不出来的怒气:
“敢打我?除非你弄死我,否则,回头我一定要让你和韩家付出惨重代价。一个小小的韩家,在我眼里算个屁。”
他还在发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死到临头。
“今天,我既然敢对你动手。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谢兰台讥讽地笑着。
明亮的月光底下,谢诚感受到了骇人的杀意,面色终于开始发白:
“你敢……”
声音却颤了。
“我为什么不敢?
“谢诚,二十年前,你占了谢家长子的位置,在谢家也风光了二十年,已经够了,该死了。
“记好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祭……”
说完,谢兰台看向阿逐,冷漠地落下一句:
“别打死,把人装进麻袋,装上几块大石头,吊到船上。
“那天,我的父亲想把我夫君沉塘,今日,就让他儿子也尝一尝吧!
“这叫一报还一报。”
阿逐应声:“是。”
谢诚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急叫道:“你要是敢杀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嗯,那就等父亲查到是我杀的再说吧!”
谢兰台转过头,讥笑:
“反正我是怎么死的,你肯定是看不到了。你呢,就到地下好好等着去,回头我一定把谢云岚也送下去陪你。”
用最温柔的声线说最狠的话,终于令他慌了。
谢诚想喊救命,却被阿逐堵了嘴,捆成粽子,装进了麻袋。
浓浓的夜色里头,谢兰台就站在岸上,看着阿逐将麻袋装进另一只装有石头的大袋子里,但听得噗通一声,人和石头立刻沉入了河底。
没一会儿,河面恢复平静。
阿逐跳上岸。
谢兰台等了一会儿,以确定那些时间,足够把人淹死,才喃喃说了一句:“应该死透了,回去吧!”
终于,又一个仇人被干掉了。
她内心很平静。
人善被人欺。
这一世,她就想做一个恶人,保护好自己。
谁欺她,她就想法子欺回去。
一步一步来。
谢云岚,回头就是你。
前世的折磨,她历历在目,如果让她死得痛快,反而没意思了。
得让她生不如死。
这么想着,转过了头,却看到小北王从不远处的树荫下走了出来,淡淡落下一句:
“谢五姑娘,半夜三更杀兄长,胆子真是不小。”
夜风微凉。
月光落在树叶间,形成斑驳的倒影。
夜色令他显得格外神秘而骇人,狼形面具泛着森冷的光,这样的他,让人不寒而栗。
谢兰台倒吸一口冷气。
头疼之极:
怎么就被小北王给撞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