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正在进行劈砍训练的板甲陌刀手。
他们的动作或许还不够完美,但那股子狠劲和专注,已经初步显现。
“弟兄们,练得如何?”
李大力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却又带着几分悍勇的笑容。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套还没来得及穿上的板甲,又掂了掂手中的陌刀。
“回少爷!个个都憋着一股劲儿呢!”
“您给咱们弄的这身行头,还有这大家伙,哪个弟兄摸在手里,心头能不发烫?”
“就是这陌刀,忒沉!这板甲,也忒重!没几分力气,还真玩不转。”
“不过少爷您放心!”
他挺起胸膛,语气斩钉截铁。
“能留在陌刀营里的,都是从几千人里挑出来的硬茬子!绝对都是能扛事儿,敢玩命的好汉子!”
这近千名装备到牙齿,堪称奢侈的重装步兵,是方寒手中的王牌。
而在军营的另一侧。
还有三千余名士兵,也在进行着严格的操练。
他们穿着相对轻便一些的皮甲,手持长矛、朴刀,或是背负弓箭。
这是方家庄的轻装步兵主力。
负责操练他们的,是副指挥王烈。
王烈原本就是军伍出身,经验丰富,练兵自有一套严格的章法。
在他的指挥下,这三千人的队列整齐,进退有据,格杀训练也搞得有模有样。
看着眼前这支初具规模,装备远超时代,并且士气高昂的武装力量。
方寒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这,才是他敢于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乱世中,安身立命,乃至图谋更大的真正底气!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李大力和闻讯赶来的王烈脸上,声音沉凝。
“成都府的消息,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
两人神色同时一肃,郑重点头。
乱世的阴影,已经不再是遥远的传闻,而是近在咫尺的现实。
“这世道,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
四周的操练声,不自觉地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寒身上。
“想要活下去!”
“想要保护咱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
“想要保护咱们的婆娘!咱们的娃儿!”
“就不能指望那些废物官府!”
“只能靠咱们自己!”
“靠咱们手里的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都给我往死里练!”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是农夫也好,是猎户也罢,甚至是乞丐流民!”
“进了我方家庄的护卫队,你们就只有一个身份。”
“兵!”
“能打仗!敢杀人!绝对服从命令的兵!”
“平日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谁要是敢给老子偷懒耍滑!谁要是上了战场,给老子丢人现眼!”
他眼中寒光一闪,杀气凛然。
“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认人!”
“是!少爷!”
李大力和王烈,以及周围所有能听到的士兵,齐声怒吼!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平地惊雷,直冲云霄!
震得整个军营都在嗡嗡作响!
离开军营,方寒又带着于伯,径直去了兵器工坊。
满脸油污和汗水的张大年父子,见到方寒亲自前来视察,激动得像是见到了下凡的神只一般,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少爷!您快看!”
张大年顾不上擦拭手上的油污,兴奋地指着旁边一排刚刚完工,还散发着金属和桐油味道的崭新板甲。
“这批新出的板甲,老朽按照您之前的提点,又改进了肩部和肘部的连接方式,比之前的更灵活了!防护力一点没减!”
他又指向另一边,一排寒光闪闪,刃口锋利得仿佛能吹毛断发的陌刀。
“还有这陌刀!用了您教的夹钢法!反复锻打淬火,刃口的硬度,比之前又上了一个台阶!”
“好!好啊!”
方寒走上前,仔细查看,眼中满是赞赏。
“张老,辛苦你们了。”
“有这些利器在手,咱们方家庄,才能真正挺直腰杆!”
........
夜色如墨。
方家庄的兵营内,却是另一番光景,灯火通明,喧嚣直冲夜空。
方寒没有回那座安静的宅院。
他选择留在了兵营。
此刻,他正被一群赤膊或穿着简单皮甲的糙汉子们簇拥着,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大块的烤肉滋滋冒油,浓烈的劣质烧酒在粗瓷碗里晃荡。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肉香,还有大群男人聚在一起时,那股挥之不去的汗水与荷尔蒙混杂的气息。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因为酒精和兴奋而涨红的脸膛。
当初最早跟随他的那九个家丁,方大到方九,如今已是各领百人的百夫长。
他们此刻最为激动,轮番上前,高举着大碗,用尽力气嘶吼着敬酒。
“少爷!俺敬您一碗!”
方大端着几乎要溢出来的酒碗,嗓门洪亮。
“没您,俺方大现在还在土里刨食!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少爷!俺也敬您!”
“干了!”
方寒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来者不拒,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烈酒滚过喉咙,像是一条火线笔直地烧进胃里,带来一阵暖融融的灼热感。
他的身形,在一众身高普遍超过一米九的彪形大汉中间,确实不算特别魁梧。
哪怕经过这段时日的磨炼,他的肌肉线条已然分明,身高也达到了一米八,但在李大力那样的铁塔巨人面前,仍显得有些“清瘦”。
可无人敢因此小觑他分毫。
李大力,如今是陌刀队的最高指挥使。
这支装备精良到奢侈的重装步兵,是方寒倾注心血最多、砸下资源最多的王牌。
队里的每一个汉子,都是他和李大力从数千人中,一个个亲自挑选出来的。
无一不是膂力过人、膀大腰圆的凶悍之辈。
唯有这样的体魄,才能驾驭沉重的特制陌刀,披上厚实的钢铁板甲,在战场上化作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
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大胃王,酒量更是深不见底。
“少爷!您慢点喝!”
李大力咧着大嘴,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浑厚的力道,轻轻拍了拍方寒的肩膀。
“这帮兔崽子,就是存心想把您灌倒呢!”
方寒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几分酒意,但那双眸子深处,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清明和锐利。
“无妨。”
“今日高兴,随他们去。”